“再者,若滅蜀,我魏國當先據漢中。”
“漢中自古閉塞,有山川之固,初漢中為原侯張魯而據時,武帝興兵走陳倉道進討,彼遣兵于陽安口連山筑營而守,武帝亦曾因彼有險固可依、我軍糧道難繼而生出罷兵之念。后漢中之戰,惠先君不幸蒙難,武帝復率大軍走褒斜谷入漢中與劉玄德攻伐,彼蜀兵據險而守、不與我軍而戰,令武帝再復引糧秣難繼而罷兵。如此,若非我魏國糧秣有五年之儲、十數萬大軍爭相用命,不可言滅蜀也。”
“嗯,當是如此。”
靜靜而聽、不停撫須頷首的衛臻囅然而笑,“稚權之言,鞭辟入里,切中我魏國與巴蜀優劣利弊也。稚權年紀輕輕,能有如此韜略,甚可嘉焉”
“不敢當”
連忙拱手謙遜的夏侯惠,卻是被衛臻抬手給打斷了。
或許,他問伐蜀不過是個引子罷。
但沒想到的是,夏侯惠竟是口若懸河,滔滔不絕敘了一堆人盡皆知的廢話
因為他緊接著是這樣發問的。
“伐賊吳之策,老夫便不問了。想必稚權之言,也與伐蜀之策相差無幾。嗯,老夫曾有耳聞,前番朝野皆意屬伐遼東公孫賊子之時,稚權私諫于陛下言不可;今彼斬賊吳使者首級奉來洛陽,廟堂諸公欲加封彼為公并暗中綢繆伐遼東之事,亦乃稚權托荊州刺史毌丘仲恭之口,諫言陛下當轉田國讓赴任并州行牽子經遺策。遼東公孫賊子不臣之心已顯,我魏國必當伐之,而稚權數言不可,是故老夫有惑哉。不知稚權以為,遼東當何時伐之”
呃
明白了。
原來,你真正想問的是遼東。
就是不知道,這是你個人的意思,還是廟堂諸公之意,抑或者是天子曹叡的心意
若是公卿們的意思那還好說。
如今的天子曹叡已然不復早年剛繼位時,對公卿們從諫如流了。
早就變得很強勢,且不吝與公卿們對抗也要推行政略了。
但要是天子自己的心意
難道,將牽招的遺計付諸以行才剛開始綢繆,天子曹叡就開始反悔了不成
在聽聞衛臻不問賊吳之策后,夏侯惠當即并明了了他的心意。
也在心中泛起了疑惑。
所以,他在作答的時候也很謹慎,言簡意賅。
曰“回侍中,惠竊以為,我魏國伐遼東之際,乃蜀吳不復大舉興兵來犯之時也。”
乃巴蜀與賊吳不復大舉興兵之時
衛臻揚了揚眉,默默的盯著夏侯惠看著。
好一會兒,他才倏然而笑,“稚權之意,我知矣。稚權乃聲稱遼東公孫氏已經歷經三世,非幽州兵馬可獨討之,還須以洛陽中軍為主力也。”
“侍中明識,惠不及也。”
夏侯惠半是謙虛半恭維的來了句,然后復拱手行禮,“孫子有云知己知彼,百戰不殆。惠不曾臨幽州,對遼東更是知之寥寥,是故不敢復言更多矣,還望侍中見諒。”
言下之意,就是我不想再說了,您也別再問細節了。
問了就是“兵者乃存亡之道,當謹之”
就是我不敢妄言
“嘿,不過閑談罷了,稚權何來見諒之說。”
聽出夏侯惠之意的衛臻嘿嘿一笑,擺了擺手示意無妨。
隨后,便又轉過頭,對著一直耷眼養神的另一老者說道,“孔和,還未想好落子何處嗎若再不落子,便認輸了罷。”
“手談者,雅趣使然也,輸贏有何緊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