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者,是否要討伐遼東的廟堂計議,是在天子曹叡擴建宮室、大興土木之前定論的。
戰事拼的是國力。
天子曹叡耗費國庫之后,毌丘儉與夏侯惠就惟有選擇速戰速決的戰略了。
這就是毌丘儉不再反駁的最大緣由。
其實,在得悉夏侯惠打草驚蛇后,他也隨之調整了伐遼東的戰略,打算以步步為營的方式橫推遼東。
用魏國的國力,將遼東四郡一步步蠶食掉。
但近來洛陽又傳來了一個消息:崇華后殿遭火災,天子曹叡東巡,并下詔重新修筑崇華后殿、更名為九龍殿。這也就意味著,再次被損耗的國庫,沒有余力擠出錢糧讓他與夏侯惠打一場持續兩三年的戰事了。
若是他采取步步為營的戰略,在戰事期間,不管蜀吳是否來犯,廟堂諸公都會勸諫天子曹叡詔令罷兵。
理由很充分:國庫空虛。
讓曹叡接受諫言的說辭也很充分:他們都還年輕,有的是機會,先將伐遼東的戰事緩個兩三年,再去討賊也不遲。
經夏侯惠這么一提醒,令毌丘儉很是擔心,在公卿們的勸阻下,天子曹叡會讓伐遼東的戰事以虎頭蛇尾的方式收尾。
身為潛邸故舊的他,對天子曹叡太了解了。
這位天子很多地方都是很不錯的,但因為早年的東宮歲月時期,先帝曹丕賜死甄皇后廢他為侯、后來封王了又逼他認郭皇后為母,且還流露出改立曹禮為儲的意思,這造就了他有些偏激的性格,以及骨子里還殘留著一點少年意氣。
如侍中劉曄失寵就是很好的例子。
毌丘儉知道,曹叡在伐遼東的戰事上也會有少年意氣。
只要魏國動兵了,不管多么艱難、廟堂諸公如何反對,曹叡都不會動搖心志、絕對會是“不破樓蘭終不還”。
但若是在戰事開啟之前,廟堂諸公鍥而不舍且理由充分勸阻的話
可能他真就從諫如流了!
是故,帶著這種擔憂,毌丘儉寧可陪著夏侯惠豪賭一把。
賭了至少還有贏的機會。
拖延下去,說不定連上賭桌的機會都沒有了。
當然了,這種揣摩上意的犯忌諱思慮,不管他還是夏侯惠都不能明著說。
哪怕是在夜半無人私語時。
所以他也覺得,備受天子曹叡親近器重的夏侯惠,提及“彼此都還年輕”的話語,就是想表達這個意思。
算是對他推心置腹了。
如此,他若是再反駁戰略,那彼此恐就無法志同道合了。
性情與行事雖有不同,但他們目的是一樣的,是可以彼此裨益、尋求殊途同歸的。
再者,最早以文名揚世的他也是將門之后啊!他阿父毌丘興先前可是駐守在雍涼、不乏戰功的宿將啊!
年紀輕輕的譙沛新貴夏侯惠都敢賭一把,他又何嘗不敢舍命陪君子!
心結解開后,自然就萬念通達。
在他明確表態贊同夏侯惠可取傅容的建議之后,二人還興趣勃勃的談論起了細枝末節,以及各自戰前籌備的職責劃分。
一談就是一整夜。
罷了之后,仍舊情緒亢奮的他也顧不上休息,在晨曦破曉時就動身趕回薊縣,忙碌修表廟堂以及修書私奏天子等雜事。
夏侯惠則是倒頭就睡,一直到將近傍晚才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