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細君王元姬還是一如既往的喜歡在午后煮茶。
主屋的變化也很大,大到讓夏侯惠才邁入就止步不前,靜靜的端詳眼前的一幕。
只見不施粉黛、不佩金玉的王元姬坐在茶幾前,幾上半卷半展著一竹簡,側邊是冒著熱氣的茶湯,應是天寒的關系罷,她那順著竹簡隨著細細看讀的視線緩緩滑下的手指,偶爾還伸去茶湯陶碗暖一暖。
而她的另一只手則是自然垂下,環抱著一依偎在她身側的小兒。
不用說,小兒就是她兩歲近三個月(出生即一歲)的兒子去疾,大名為夏侯乂。
隨意坐在皮草席上的小去疾,被白色狐裘裹得嚴嚴實實的,幾乎將整個身體都靠在母親身上,不哭也不鬧,雙手正捧著一蜜餞有滋有味的啃啜著,嘴角垂下來的涎線依稀可見,小家伙并不理會,兩只穿著虎頭鞋的小腳還很不老實晃蕩著,一看就知道他此刻心情十分閑愜。
出于散炭煙的考慮,茶幾的位置靠近窗戶。
光線從豎格窗欞偷偷漫入,斑駁的落在母子身上,蕩漾起了一種令男人心情變得很柔軟的光澤。
夏侯惠此刻的心情就很柔軟。
在尸山血海磨練出來的剛毅與在苦寒之地砥礪出來的堅韌,在這一幕溫馨的場景面前,潰不成軍。
這就是歸家的美好吧。
夏侯惠靜靜的看著,覺得近兩年在外的戎馬艱辛都消失了,更變得很有意義。
或許,是心有所感罷。
靜靜看讀竹簡的王元姬,腦袋微微怔了下,倏然就往門口看過來。
“呀!”
一聲半是欣喜半是驚訝的呼聲過后,她那原本恬靜的顏容,被喜色與淡淡的紅暈迅速爬滿,猶如兒綻放那般絢麗,“夫君歸來了!”
她說著就想起身過來迎。
就是才雙手憑幾,她似是想起了什么又繼續坐好,將依偎在側小去疾拉起來,牽著緩緩步前,輕聲細語的說,“去疾,阿父歸來了。你先前不是一直鬧著要阿父嗎來,我們過去。”
被牽著走的小去疾有些茫然。
時而昂頭看著阿母,時而抬頭看一眼夏侯惠。
他另一只手仍然將啃了小半的蜜餞攥得緊緊的,且還不停的往嘴邊送,啜一口又一口.
原本也步前的夏侯惠看到這一幕,不由失聲笑了出來。
王元姬也發現了,眉毛也愈發彎了。
待三人靠近,她便矮身半摟著小去疾,鼓勵道,“去疾,等一會再吃。來,叫一聲阿父。”
夏侯惠也矮身蹲著,心中的期待如潮水般洶涌。
此時他才看清了自家兒子的模樣。
除了鼻梁挺拔如他之外,小去疾的相貌特征都類似于王元姬。兩頰還略有嬰兒肥,肉嘟嘟的,在白色裘衣的襯托下尤顯粉嫩,讓人看著看著,就很想伸手去捏一把的沖動。就是不知道,隨著時間流逝,這小子徹底褪去稚氣,臉龐又有幾分類自己呢
“去疾乖,快叫啊”
在王元姬的催促中,小去疾倒是不再啜蜜餞了,但小嘴抿得緊緊的,只是兩只烏黑的眼睛盯著夏侯惠,有些好奇的打量著。
夏侯惠看著心中歡喜,伸手過去想摸一摸他。
卻不料,竟將他嚇得躲到王元姬的身后去了,待片刻后,還怯生生探出半個臉蛋來,繼續看著夏侯惠。
好嘛,這小子挺認生的。
“細君,不用催促了。”
出聲制止了王元姬對小去疾的慫恿,心情已然很是滿足的夏侯惠,笑容可掬的說道,“我才剛歸來,去疾認生也很正常,待到翌日或后日熟悉了,他就敢叫了。”“嗯也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