鮑勛就更冤了,父親鮑信為救曹操而死,而他只不過是犯顏直諫罷了,卻被曹丕尋隙報復冤殺在獄中!
由此可看出,魏室君王是何等的刻薄寡恩!
試問,夏侯惠怎么敢去相信“我基於爾三世矣”的曹叡呢
君之視臣如手足,則臣視君如腹心;君之視臣如土芥,則臣視君如寇仇。
而今曹叡都隱隱露出“有功歸上、有過諉下”的跡象了,夏侯惠開始綢繆著謀身自保,也無可厚非吧
應是因此了!
覺得自己的推論很貼切的丁謐,心情暢快之下,還開始發散思緒了。
因為他想到了,夏侯惠不吝資財讓工匠鉆研雕版印刷、努力運作將夏侯霸轉去遼東任職等事了。
鉆研雕版印刷一旦成功,推廣開來后,可令文教大興,此乃功在千秋之事。
自然也能讓夏侯惠收獲天下士庶的無盡贊譽。
如今看來,這是以美名庇身的手段吧
而將自家仲兄夏侯霸轉去遼東任職,應是做好應對最壞結果的打算——
以遼東幾與中原隔絕,是最容易割據不臣的地方。若果真有一日,天子曹叡打算將夏侯惠當作棄子,也要考慮承擔不承擔得起,夏侯霸直接讓遼東脫離魏國疆域的后果。且夏侯霸全程參與了攻滅公孫氏的戰事,對遼東與中原軍爭的利弊,可是了然于胸啊!
難怪了,稚權在遼西郡的時候,對幽州邊軍將率皆禮遇有加、傾誠相待,還將部曲魏舒、路蕃留在幽州任職了。
對了!對了!
還有討平遼東后,廟堂諸公決策將遼東黎庶遷徙歸來的時候,夏侯惠還不顧毌丘儉勸阻上表爭辯來的。那分明是擔心黎庶遷徙走了,遼東不足以自守啊!
原來如此!
一切都是他早有預謀啊
此子年未至而立,便有如此深的城府,且布局謀事猶如羚羊掛角、令人無跡可尋,當真可畏!我不如多矣!
可笑我常常自矜心計過人,平日里不乏在他當面指點得失利
唉,慚愧。陷入想當然而不能自拔的丁謐,一時間感觸萬千,心跳加速、赤色浮面。
完全沒有發覺夏侯惠已然喚了他幾次了。
“彥靖!”
待一記高聲伴著肩膀被推了他一下,他才猛然醒過來。
舉目而顧,只見夏侯惠眉目緊蹙、滿臉肅嚴,以略帶責備的聲音問道,“彥靖,你是服散了吧”
我服散
不是,我與何平叔早就形同陌路了,怎么會去服用他所推崇的玩意
哦,不對。
不是問我對清查士家屯田的舉措嗎,怎么扯到寒食散上了
丁謐心中不解,也連忙否認。
但換來的是夏侯惠滿臉都寫著不信的神情。
畢竟丁謐本就是外出赴宴歸來的,一身酒氣不說,入書房聽完夏侯惠的講述后,須臾間瞠目結舌,臉色煞白、額頭見汗,雙目怔怔的恍惚了好一陣,臉色又開始變得潮紅,連續喚了好幾聲都不做應答,容不得夏侯惠不懷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