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康與郭表來得很快。
翌日天色才剛破曉不久,他們二人便帶著扈從浩浩蕩蕩的來到了洛陽典農部官署前。
之所以說是浩浩蕩蕩,那是因為裝載資財、糧秣以及桑麻絲的車隊聯綿了百余步,人喧馬嘶將歡欣清晨的鳥雀聲都掩蓋了。
也讓不得不出來迎接的令狐愚有些無奈。
擔驚受怕、夜不成寐了好幾日,好不容易昨日他才得以安下心思,能安然的酣睡一次呢,結果才到卯時就被擾了清夢。
“夏侯將軍昨夜宿在河南城的小莊圓內。”
草草洗了把臉,出來見過禮后的令狐愚,沒有敘閑話的心情,徑直問道,“不知觀津侯與孟議郎是在此處等候,還是折道前去河南城”
眉鎖憂色、滿眼血絲的郭表沒有說話,只是將目光落在外甥孟康身上。
孟康同樣倦色深深,但神色從容,執禮回道,“我等正要前去河南城,先行過來此地,是想先將此些資財歸還給典農部。”言至此,他頓了頓又加了句,“此些資財本屬于典農部,不知令狐將軍可否清點充公”
“這個.我讓僚佐先看著吧。”
令狐愚伸頭往他們身后撇了一眼,在心中鄙夷了一句早干嘛去了才攤了攤手,很是為難的說道,“議郎應是知曉的,如今我乃代罪之身,故而.”
“啊,是我唐突了!慚愧,慚愧。”
連聲道歉后,孟康又行禮致謝與作辭,“將軍能幫忖看護,對我等而言已是恩情了。將軍,我舅甥二人今有求于中護軍,不能在此久待,先行別過。待他日事情過去了,我舅甥二人定宴請將軍,以謝今日情誼。”
待事情過去
唉,我倒是想屆時猶又機會出入公侯之家啊
令狐愚咧了咧嘴,皮笑肉不笑的拱手作別,“好說,好說,承孟議郎吉言。”
三言兩語的寒暄之后,郭表與孟康在數位扈從的簇擁下再次策馬往河南城小莊園而去。
才離開洛陽典農部兩三里,已經年邁難忍馬背顛簸的郭表,打了個大大哈欠后,遂出聲抱怨道,“看吧,來時我就說了,他不敢將這些資財充入庫的,但公休卻非要堅持過來自討無趣,徒費時間。”
“舅父說的是。”
聞言,孟康眼中隱晦的閃過一縷無奈,但也沒有出聲反駁,而是語氣很溫和的勸說,“我也是出于僥幸心理試試。若是萬一他收了,那中護軍那邊也不好為難舅父了。”
一提及夏侯惠,郭表便困意頓消,滿腹怨氣須臾間化作了憂愁。
昨日下午時分急匆匆登門而來的外甥孟康,不僅促成了他今晨火急火燎滿載資財而來的舉措,還憂心自己會不會成為家族的罪人:或將被除爵廢為民。
他并不覺得外甥孟康在夸大其詞。
因為孟康甫一登門,便問了他兩個問題。
一者,乃是“先帝賜死文昭皇后,舅父可知其由否”
這個答案郭表知道。
雖然朝野上下的統一口徑,是甄后失意后有怨懟之言,但根本緣由,卻是“甄后之死,由(郭)后之寵也”。
說的就是因為郭皇后奪寵了。
另一個問題,則是“自陛下即位后,甄后兄弟及從子陸續封侯;甄后生母張氏故去時陛下親自臨喪,且令百僚陪位。敢問舅父,為何直至青龍三年方進爵觀津侯再者,自先帝設散騎后,諸歷此職者,如我這般恍惚十數年猶充任冗官者,舅父猶知有人否”
對此,郭表默然以對。
因為答案是眾所周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