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英宗朱祁鎮九歲登基后,國家陷入了主少國疑,張太皇太后和孫太后兩個人對孩子過于寵溺,三楊輔政,世人多有溢美之詞。
但在朱翊鈞自己看來,三楊輔政對大明國政,造成了巨大的破壞,在朱翊鈞看來,三楊遠不如張居正。
宣德九年,第六次南下西洋之事徹底停罷,昔日雄霸大洋的船隊在泊位上默默腐朽,大明海權就像泊位上靜靜停靠的大船,腐爛、沉江,被江水沖走,一去不返。
正統元年,安南國王得到了大明皇帝的冊封,安南國在法理上獨立,伴隨著安南國的冊封,是大明在麓川東南亞的影響力一落千里,麓川開始反叛,曠日持久的三征麓川,耗盡了大明國力。
正統三年,英國公張輔這個輔國大臣,不再上朝,大明武勛徹底式微邊緣化,興文匽武大幕拉開,京營武備不振。
正統九年,楊士奇致仕,明英宗親政,留下的是一個糜爛的朝局,東南、西南、西北邊患狼煙四起,而明英宗本身又是個擊穿皇帝下限的混賬東西。
正統十三年,波及福建、湖廣、浙江、廣東和江西的葉宗留鄧茂七民亂,近百萬農民揭竿而起。
正統十四年,土木堡天變。
而現在,萬歷元年,朱翊鈞十歲,也是主少國疑,皇權缺位,張居正當國,但是張居正當國,和三楊不一樣,張居正首先把槍口對準了文臣,或者說,張居正把槍口對準了這糟爛的世界,想要改變它。
張居正作為帝國的首輔,他不知道這天下有多糟糕嗎他不知道問題有多嚴重嗎他清楚的知道,他很清楚。
上知者不移,是一種清醒的痛苦,明知道不可為,偏要為之。
考成法這個籠頭套在了百官頭上,似乎就注定了張居正會是何等下場。
朱翊鈞對張居正是極為尊敬的,于謙挽狂瀾于既倒,扶大廈之將傾,硬生生的在明英宗被俘做了瓦剌留學生的情況下,擊退了瓦剌,重建了京營。
于謙何等的下場
明英宗復辟后以意欲為冤殺于謙,于謙求榮而得辱。
張居正是個讀書人,他清楚的知道于謙何等的下場。
張居正本可以選擇和三楊一樣,和晉黨沆瀣一氣,甚至接受楊博的條件,楚晉合流,做個權勢滔天,甚至連皇帝都要側目的權臣,未嘗不可。
張居正沒有那般做,他想要做些事,讓江河日下的大明朝,變得好一些。
朱翊鈞為張居正站臺,是在行使皇權,為張居正的改制背書站臺,讓他身上的壓力小一些。
張居正的死后被反攻倒算,考成法、一鞭法等被廢除,甚至張居正的兒子都被餓死,朱翊鈞會讓這種事發什么
只要張居正不把他的張黨,變成族黨,朱翊鈞就決計不會讓這樣的事兒發生。
“廷議吧。”朱翊鈞拿出了四書直解打算繼續如同往常那般,他在月臺看書、聽政,廷臣在下面吵架。
習慣可以在二十一天重復后養成,朱翊鈞已經習慣了這種詭異的氛圍,詭異就詭異吧,但總算是主少國疑的情況下,大明朝可以跌跌撞撞的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