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輔很是厲害,乃是入世學問,我和元輔不同,乃是出世學問。”
“這就是我要爭的對錯,也是我跟這渾濁俗世唯一要爭的東西”
“大明歷法二百零八載,處處錯漏,日月食無算,歲差無算,地軸無算,北辰出地角度亦無算,對就是對,錯就是錯,歷法理應革新”
朱載堉狂妄至極,此言頗有觀天下英雄,唯元輔與載堉耳的意思。
在朱載堉看來,他們一個是入世大才,一個是出世大才。
朱載堉面露不屑的說道“郭守敬言歷之本在于測驗,而測驗之器莫先儀表,道盡歷法之奧妙無窮,做好了儀器才能測驗,測驗準確才能制定歷法。”
“而朝中的儒學士呢,抱著腐朽的合該埋進土里的舊法,言必稱有機械者必有機事,有機事者必有機心,將機械和心性混為一談。”
“說著什么欲速則不達,不過是為了自家私利罷了。”
朱載堉看著自己面前的六分儀,這是他多年來,自己制作的觀星儀,專門測量北極出地角。
他知道地年、天年,知道歲差,知道歲差進動,知道恒星東行節氣西行、知道初正而分大小時辰、知道一度一分一秒、知道分秒只是日食日月交食深淺程度、他能繪黃道星圖、他算出了地軸傾角、黃道與天赤道的夾角、他知道腳下的大地是個球體、他甚至想要通過經緯一度差別算出大地深幾許。
他洞悉天地運行的道理,他知道他都知道,但是又能如何呢本就是藩王世子,一身的才學如何展布不過是自娛自樂罷了。
唯一能做的就是為自己的父親爭取一個對錯,這是他內心懷才不遇的強烈不甘、對這個世界唯一能抗訴之事,即便如此,這種抗訴也只能是把世子冠帶供奉于廟宇之間,不穿冠帶來抗訴。
他是藩王之子,藩禁之下,他不能離開王府,他不能結交任何同道中人,即便是抗訴,也只能在王府門前建一土室十九年居其間,來表達他內心的不甘和不滿。
他是孤獨的,也是孤傲的。
所以,朱載堉恨他是朱家人。
“殿殿、殿下,河內縣縣令突傳消息,說是有、有天使到了”鄭王府長史連滾帶爬的跑了進來,實在是長衫不適合跑,一個沒注意就栽了個大跟頭,實在是太意外了。
長史到鄭王府這么些年,還是第一次聽說有圣旨到府。
“快快相迎,這是又出了什么事兒”朱厚烷一聽就是愁云慘淡,歷來宮里來了圣旨都沒什么好事。
徐爵擅騎馬,給事中侯于趙不會騎馬,為了趕時間,隨行緹騎直接把侯于趙綁在了身后,開始一路狂奔,這不到三日,就到了河內縣,徐爵讓緹騎告知了縣堂,但是壓根就沒去,在驛館沐浴更衣后,就去了鄭王府。
還沒到鄭王府,遠遠望去,徐爵就是眉頭緊皺,按制城門上的城樓應該有青色琉璃瓦,可是城門上光禿禿的,連城樓都塌了,護城河倒是靜靜的流淌著,可是無人打理,枝丫亂生,一片破敗的景象。
徐爵走進了鄭王府內,看到早已恭候的鄭王府眾人,才打開了圣旨念道“奉天承運皇帝,詔曰”
圣旨是內閣擬,皇帝下印,圣旨的內容大概為
當年的事兒都是誤會,世廟也是受人蒙蔽,鄭王府也有內鬼胡亂誣告,最終才導致了不愉快的事情發生,先帝已經恢復爵位,還給了更多的俸祿。
皇帝聽聞了王府的冤屈,于心不忍特別遣中使前來,重申小皇帝不會違背先帝的獨斷之明,仍然會給足俸,并且還加了一百石的實俸,不折寶鈔,賜下了些財物和小皇帝自己釀的國窖地瓜燒一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