顯然松江造船廠和海事學堂都對解決好不好非常關切,古今合力,中西并用就成為了一種主流。
這種古今合力,中西并用也不只是小皇帝第一個提出來的,大明改良鳥銃、佛朗機炮,都是基于這種思路,這種改良的思想,歷史悠久。
這件事還真得朝廷來做個決斷,而且需要決斷力,否則吵起來沒完沒了,也沒有人能擔這個違背祖宗家法,祖宗的東西不好,洋船好的風力輿論一起,船廠還要不要干了松江造船廠當然知道怎么做才好,但是如此的政治壓力,不是一個造船廠能夠決定的。
這就是大明政治僵化的具體體現,當一個新興事物出現的時候,首要考量的是政治影響。
這句話本身就是朱翊鈞對外交流的批示,也沒什么好反駁的,要罵也是罵嘉靖老道士,他最先開始改良火繩槍,改良佛朗機炮,這是祖宗成法,敬天法祖那可是乾清宮的四個大字。
廷議仍在繼續,吵鬧的事兒還是收正賦的問題,國不富、民也窮,而且還田的問題也是個擺在案桌之上一個極大的問題。
“還田之后如何收正賦呢過去的糧長因為長期的兼并已經革除,眼下大明的正賦,根本就是搶,權豪大戶收不到,只能從小民身上搜刮,小民又沒有,每年夏秋兩稅,都要打起來,著實是難辦。”萬士和談到了大明的普遍現象。
海瑞也是有些感慨的說道“確實普遍如此,我在應天府的時候,也發現了這種惡性的周而復始。”
“所以殷部堂在極南,又是拆門又是搬床,朝中知其魚肉縉紳權豪,可是能如何這匪剿不剿這倭寇平不平只能任由殷部堂為非作歹了。”葛守禮也滿是感慨的說道。
海瑞魚肉縉紳被彈劾回家閑住不得簽書公事了,而殷正茂已經登門踏戶了,朝中不聞不問。
大明朝堂的明公們,是陛下鑒定過可以帶到太廟給祖宗們看看的臣子,不是臭魚爛蝦,也不是酒囊飯袋。
其實他們討論的,這就涉及到了一個遍布大明內外的普遍現象,也是一個不能觸碰的話題,小民武裝抗稅,或者說民亂。
權豪們是極其擅長一個王道法門,制造民亂。
那就是將朝廷收稅的壓力向下轉移,逼迫朝廷不能增稅,甚至不能收稅。
這也是當年倭患的主要矛盾,朝廷要收稅,要設立月港都餉館這樣的鈔關抽分,權豪們,就立刻向下朘剝,釀起民亂。
這就是顧紹芳那個秀才面對朝堂還田命令時候,出的絕戶計,權豪們也早就形成了路徑依賴,把百姓逼到沒有活路,落草為匪,入海為寇,逼的朝廷不能收稅。
悲觀的王之誥略微無奈的說道“姑息賄政大弊已成,積重難返。”
“難難難,蜀道之難,難于上青天”掌翰林院事王錫爵也是感慨萬千。
一個死結。
地方官員,想要完成朝廷派發的賦稅,就要姑息地方大戶,否則大戶不納,就得下鄉搜刮,下鄉搜刮,百姓就用自己能用的一切來反抗征稅,也不是小民們對朝廷不尊重,因為實在是太多了,地方大戶侵占了多數的生產資料,卻不肯納,小民們就要承擔這些稅賦。
朝廷的魚鱗冊就在那里放著,一個縣多少地,該有多少正賦就在那擺著。
這個可怕的惡性循環在稅賦上的具體表現為地方官要想收稅,就必須要姑息占據了絕大多數生產資料的權豪,越是姑息,生產資料越會集中權豪手中,甚至包括了百姓本身,利用土地進行強人身依附,不是什么稀奇事。
權豪挾地自重、挾民自重,就愈發張狂,不把朝廷放在眼里,而地方官,就越要縱容權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