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三個科道言官再拜,大聲的說道“臣等愚昧。”
“你三人既然不再奏,就免禮,暫且別走,站一旁看著便是。”朱翊鈞小手一揮,讓他們站到旁邊去,地還跪著四個人,分別是吳中行、趙用賢、沉思孝、艾穆。
吳中行、趙用賢是隆慶五年的進士,當年也是張居正任主考,這二人并未拜在張居正的門下,朱翊鈞教訓他們,就沒必要留有情面了。
趙用賢再拜振聲疾呼道“誠祖宗成法,自居正當國,妖星突見,光逼中天,光祖為張居正同榜,提舉任用,人心頓死,舉國如狂”
朱翊鈞打斷了趙用賢的施法,平靜的問道“等下,舉國如狂狂生在哪兒你在說朕的皇叔嗎朕也沒見皇叔狂啊還是說舉國如狂,是你三人舉國若狂,太夸張。”
“你繼續。”
趙用賢蓄力這么久,直接被打斷,如鯁在喉,皇帝又讓他說,他只好繼續說道“社稷所重,莫如綱常而元輔大臣者,綱常之表也綱常不顧,何社稷之能安”
朱翊鈞再次打斷了趙用賢的施法,疑惑的問道“元輔當國,怎么社稷不安了,不挺好的嗎是西北東北打了打敗仗,還是大明東北鬧起了千里倭患這不是捷報頻傳嗎殷部堂都跑去呂宋耀武揚威了,你哪來的社稷不安”
“是縉紳權豪因為清丈、清理侵占、還田的事,鬧得不安吧。”
“你繼續。”
趙用賢好不容易蓄的力,再次被打斷,那真的是一口老血悶心口,他緩了半天才繼續說道“萬世不易者,先王之制也。今棄先王之制,而從近代之例,如之何其可也臣聞古圣帝明王勸人以孝矣,未聞從而奪之也。”
“自孝宗以來,我大明崇古,法先王萬世不移之制,有雍熙之治。”
朱翊鈞再次打斷了趙用賢的施法說道“你的雍熙之治,就是西北打的一片糜爛,總兵、副總兵陣亡十余人還是說東北土蠻、建奴不斷反復入寇,東北民亡且亂還是說東南倭患綿延千里還是說兩廣匪寇為禍十二載不能平定”
“這些和先王之制有什么必然聯系”
“你自己也說了,自孝宗以來,行先王之制,不再奪情。那你的意思是,大明接連戰敗,名曰封貢,實為歲幣,是因為先王之制的原因了”
“你在質疑先王之制嗎”
趙用賢立刻陷入了悖論之中,要說先王之制和眼下的國事有必然聯系,那就是先王之制導致國朝每況日下,畢竟孝宗以后,幾無奪情,唯有一例是戶部尚書金革無避起復。
可是說先王之制和眼下國事沒有聯系,那還守個屁的先王之制整個儒家的理論體系都崩壞了。
皇帝太難纏了
趙用賢絞盡腦汁俯首說道“此仰賴今圣明在,百工濟濟,臣每切慶幸,以為雍熙太和之美,庶幾復見”
朱翊鈞嘖嘖稱奇的說道“你說都是因為朕的原因,大明才恢復了如此元氣你聽聽你說的話,再看看朕這十二歲的年紀,你這話虧心不虧心啊開口說話,能不能說自己相信的話,不忠于國朝,不忠于皇帝,不忠于江山社稷,也要忠于自己的本心才是。”
“你們前腳罵朕奪情起復陸光祖是違背祖宗成法,是違背先王之法,轉頭就說朕圣明在,你這話前后不矛盾嗎”
朱翊鈞語氣一變厲聲說道“你們是不是看朕年紀小,才這樣顛三倒四的說”
“臣不敢。”趙用賢直接被扣了一頂欺君之罪,嚇得一哆嗦,趕忙俯首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