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正茂還要測試一下大船的性能,過洋船是要跨過大洋的,所以滿載帶著貨物,也是海測的一種。
同行的還有安東尼奧的大帆船,他在馬尼拉買到了自己需要的東西,再次北上。
在松江府新港,兩艘大船停泊,相比較之下,一千料的五桅過洋船要比四桅帆船要大了整整一圈。
負責過稱抽分的是安東尼奧的老熟人,南京兵備太監張進、松江提督內臣張誠,萬歷元年,安東尼奧第一次來到大明就是這兩個宦官負責稱重抽分,而都餉館海防同知還是羅拱辰,就是那個進項土豆番薯入京,奔走想要抽分洋舶的羅拱辰。
松江總兵陳璘、松江巡撫汪道昆也趕到了港口。
每年洋舶抽分都是一件大事,這可是天子南庫的象征,海稅入京國帑內帑對半分。
“什么國帑內帑,都是皇爺爺的錢,每年都要分,著實麻煩。”張進甩了甩袖子,抽分洋舶,是當初張誠和羅拱辰扛下來的雷,先斬后奏。
張進不太明白,陛下、先帝、嘉靖皇帝為何要把國帑和內帑分開,在他看來,所有的錢糧賦稅都送到內帑,朝廷取用就問陛下要就是了。
這才是皇帝。
皇帝生財有道,搞點生意,除了皇莊的買賣外,還要跟國帑分賬,宦官們自然不滿,那都是陛下的銀子
張進的這個想法,碰到了明主,就顯得很有道理,但若是碰到了只進不出貔貅般的皇帝,又該怎么辦呢銀子都入了宮,皇帝都把銀子賞賜給了藝人,開個鰲山燈會就賞十幾萬兩出去,大寧衛打一仗也就是這個數目。
張誠則是笑了笑,國帑和內帑分開,是一個長期斗爭的結果,絕非一朝一夕形成的,這是皇帝和臣子不斷妥協斗爭的最終產物,宦官其實在皇權和臣權的斗爭中,處于一種爪牙的地位,并沒有太多的決策權。
文人天天罵宦官閹賊誤國,嘉靖、隆慶年間的閹賊,都很恬靜,也沒見大明蒸蒸日上。
大明是一個系統,當大明以俯沖的姿勢向下滑落的時候,這個系統里每一個肉食者,不分彼此,都是罪人。
安東尼奧又看不明白了,大明的大船卸下來最多的貨物是銅錠,而不是更加珍貴的黃金,呂宋島上至少有三處可以淘金,可是殷正茂似乎更執著于開采銅礦。
“一共十五萬斤的銅料,可以鑄造2000萬枚銅錢,按照大明的計算,就是2萬貫,2萬兩銀子,費了這么多的功夫,就為了這么一點銅錢嗎”安東尼奧詢問著老熟人羅拱辰。
“船長在泰西被平民所擁戴,看起來更像是一種爭奪王位的設定,并不是真的愛惜平民。”羅拱辰的話并不算客氣,大家都是熟人了,客套就免了。
“你你你血口噴人”安東尼奧真的急了,連成語都用出來了,他作為貴族真的已經很關注平民生活了。
羅拱辰笑著說道“因為銅錢是大明百姓要用的,金銀是肉食者用的,元輔先生的主張,向來是民為邦本,本固邦寧,陛下不是不關注白銀黃金,但同樣,小民,也是要花錢的,銅錢就是專門給小民用的,所以陛下才更留心銅錠。”
“原來是這樣,明白了。”安東尼奧恍然大悟。
“這位內侍官,我今年還能去琉璃塔嗎就看一下就滿足了,若是看不到那座塔,就像是沒有來到大明。”安東尼奧向著兵備太監張進申請參觀報恩寺琉璃塔。
“額,可以,還是只能在外面看。”張進答應了下來,他其實不太理解,安東尼奧為何對那座塔的執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