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翊鈞握著手中的這本奏疏說道“爾上奏來說,這算學乃是妖妄之術,謬言數有神理,能知來藏往,靡所不致,有言算學無用,不僅經綸治世,憑白浪費功夫,百無一用。”
“朕給你否了,你還要上奏來說,讓給減負一二。”
算學的第一個攔路虎,被儒生們渲染為了妖妄之術。
比如以前的時候,李淳風搞天文歷法,武則天登基的時候,就有人說,李淳風早在四十年前就推斷出了武則天要篡了李家的江山
天文學家和數學家李淳風,硬生生的成為了預測大師。
更有一本不知道是不是李淳風本人所作的推背圖將歷代的讖謠加以加工,最后成為了預測學的頂流中的頂流,但凡是有點事,這推背圖都要被拿出來炒作一番。
推背圖這種東西,其實有著非常明顯的集體創作的痕跡,而且不僅僅是橫向的李淳風帶著多人創作,也是縱向的,歷朝歷代不斷加工而成,把事強行附會到推背圖中,進而創造出一種,它預測的很準的假象。
這東西是騙人的,比如萬歷四年八月就發生了一件事,一個叫馬登儒的儒生因為讀書讀的不好,就開始搗鼓些神神鬼鬼的東西,這在大明,被叫做是事魔。
淮安府舒鰲上奏言馬登儒文無成武不就遂事魔,而造推背圖、陣法圖,惑眾有證。
按照大明律,散播讖緯之說的謠言,要被斬首示眾,所以直接押送京師來了。
造推背圖,就是自己制作的,就是行騙的不二法門。
而現在檢討許國充的意思是,大明朝提倡算學,就是助長妖妄之術的囂張氣焰,這個擔心不能說錯,因為歷朝歷代大家都這么說,算學為虎作倀,算學是妖妄之術的倀鬼。
而另一方面,許國充也是踐履之實的說,這玩意兒太難了。
朱翊鈞第一次給許國充否了,第二次許國充也不講妖妄之術了,而是給國子監的監生們求情,松一松韁繩吧,也算是說了實話。
太難了,根本學不會。
朱翊鈞想了想說道“許檢討和朕的意見不同。許檢討說難,可是朕也在學,朕怎么覺得不難呢朕有個主意。”
皇帝一說他有個主意,那群臣立刻嚇了個激靈,陛下這主意總是那么的出人意料之外,陛下您可別出主意了,大明朝堂都被陛下的主意霍霍的官不聊生了。
朱翊鈞才不管群臣們樂意不樂意,笑著說道“那朕明日到彝倫堂進講算學如何,不如就講招差術吧。”
國子監彝倫堂,洪武年間叫崇文閣,到了永樂年間,改名為了彝倫堂,就是皇帝駕幸國子監之后,皇帝進講的地方,皇帝到這地方,就是見一見國子監的官員,而后由鴻臚寺卿傳制宣諭師生,要好好學習,要尊師重道。
朱翊鈞覺得,既然是講學的地方,那他這個君師是不是可以親自當老師,給國子監的學生們講一講算學
四書五經朱翊鈞自問也讀的不差,但是四書五經國子監就講的很不錯,但是這算學,就講的不是很好了。
君師一體,那就履行自己天下君師的義務,親自講一講。
不是不會嗎朱翊鈞打算自己親自上陣,講招差術。
招差術,是元時郭守敬、朱世杰等人創作,在授時歷和四元玉鑒中大量運用,招差術,在后世的名字叫牛頓插值公式。
張居正聽聞皇帝這么說,趕忙出列俯首說道“陛下,臣以為還是講一講四元術吧,招差術太難了。”
朱翊鈞十分確信的說道“先生是怕朕講不明白嗎朕不是昨日還在偏殿,為先生演示了招差法算日月五星的視行度數,就是讀天文運行論時。”
“朕是能講的明白的,先生不必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