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見陛下。”王錫爵的面色還是非常平靜,他知道自己死期將至,他還想面圣陳情。
“沒機會了,陛下給你機會的時候,你自己不把握,現在想見,已經見不到了。”王謙搖頭,果斷的拒絕了這個提議。
“王謙,總有一天,你和我的死法會一樣的,在這個陰暗逼仄的牢房里,三尺白綾,一命嗚呼。”王錫爵沒有太過于的掙扎,因為很多的罪證都是緹騎查辦的,這代表陛下早已知情,上次的召見,就是最后一次機會。
“酷吏是沒有好下場的”王錫爵的語氣里終于帶上了憤怒,指著王謙厲聲說道。
王謙眨了眨眼,驚訝的說道“在王公眼里,某居然還能落個自縊的下場我還以為我這種人,要被千刀萬剮的。”
“無恥”王錫爵沒跟王謙打過交道,完全沒想到,這家伙能這么無恥
“感謝王公盛贊。”王謙恬不知恥的說道。
在王謙來到之前,天牢已經送了斷頭飯,按著二兩銀子的規格置辦的,王錫爵不會成為餓死,將所有的卷宗放在了紫檀木箱里,王謙才開口說道“吃飽喝足了,就寫遺書吧。”
“我能見見兒子嗎我還有事交待。”王錫爵嘴角抽動了兩下,反而有些解脫,等待審判的這段時間是十分煎熬的,結果一出,他居然有了幾分輕松的情緒。
“你兒子,在賭場。”王謙面色復雜的說道“我來之前,就讓人去叫了,到現在還沒來,王公稍安勿躁,我們再等等,不急。”
“最近王公的兒子,跟一個叫龍二的賭客較勁,可是輸了不少的錢,聽說已經賭上了王公在京師那個十畝宅院,龍二贏了也沒關系,那個宅子現在歸了內帑,龍二得多大的膽子,跑到陛下這里算賭債的事兒”
王錫爵就一個兒子,名叫王衡,很有才名,為人風流倜儻,寫的一首好曲好戲,到哪兒都得叫一聲王公子,但是王衡最近被人給盯上了,主要是為了騙錢。
龍二不敢跟皇帝算賭賬,更不敢跟王錫爵算賭賬,做這個局的目的,不過是為了弄點銀子花。
如果王錫爵沒有出事兒,龍二要訛王錫爵,第二天龍二這一干人等,就得永遠消失,而且是無影無蹤,再無痕跡的那種消失。
王謙的父親是當朝次輔、太子少保、刑部尚書,這是大明少數權力巔峰的人物,他清楚,有人這么給他下套,王崇古一定會這么處置。
在某種程度上,文華殿廷議的廷臣,地位超然已經跳出了五行,大多數事,都不用顧忌規則。
王錫爵這個案子也說明了這個現狀,無論自愿與否,王錫爵是畏罪自殺,這案子,人死賬消了。
“唉。”王錫爵嘆了口氣,聽聞自己兒子現在還在賭坊,就變得更加頹然。
“王公勿憂,王公走后,龍二這幫人也會有人幫忙收拾,畢竟王公在朝中還是有些學生的。”王謙笑著勸王錫爵寬心,王錫爵的兒子有比常人更多的糾錯機會,哪怕是王錫爵死了,也會有人幫忙照拂。
這也是張居正所說的肉食者的普遍默契。
王錫爵選擇體面的好處就體現出來了,他體面了,他兒子才能體面,大家才都能體面。
王錫爵開始寫遺書,雖然表面上很平靜,但是王錫爵的字已經變形了,生死之間有大恐怖,沒人能正面擊潰死亡,王錫爵的手有些抖,一封遺書,哆哆嗦嗦的寫了很久,寫到了日暮時分。
王爵還沒有到,但是王錫爵的遺書已經寫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