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修葺一下家宅,卻要砍掉柱子,唐太宗做不出來這等事,所以他只能挽尊一下。
唐太宗完全可以做到把這些門閥殺的一干二凈,可是殺干凈之后,怎么辦扶持新的門閥,就是在做無用功。
“陛下,吏治的核心是什么”張居正怕自己說的不夠明白,皇帝沒聽懂他到底在表達什么,所以才開口問道。
“完全的對上負責。”朱翊鈞沒有任何猶豫的回答道。
這就是帝制的核心制度設計,自秦始皇開始的帝制,其核心就是保證完全的對上負責。
所有的制度設計,都是圍繞著對上負責進行的。
要保證完全對上負責,保證上層建筑的組織度,保證下層的無組織。
門閥就是這個維系無組織度,對下層進行朘剝打壓的劊子手,而皇帝就是門閥們利益的代言人,從皇帝手中獲得種種特權,利用組織對下層的個人進行絕對的碾壓。
在這個權力的游戲里,門閥從朝廷或者說從皇帝手中獲得的司法、稅賦等等特權,就是他們維持江山穩定的勞動報酬。
一旦皇帝開始動手清理門閥的時候,就會變成昏君,天下罪之,換一個利益代言人就是,天子寧有種乎,兵強馬壯者居之。
朱翊鈞已經全然理解了張居正到底在說什么,門閥政治,其實皇帝就是最大的門閥,連李世民都想要皇帝李氏是天下第一世家。
如果皇帝做不到是最大的門閥,那就會被換掉。
“舊時王謝堂前燕,飛入尋常百姓家。”朱翊鈞想起了劉禹錫的烏衣巷,說的是王家和謝家堂前的飛燕飛入了尋常人家,其實就是說在魏晉南北朝時候,在朝中舉足輕重的王氏和謝氏逐漸沒落,他們家的女兒開始嫁寒門,寒門也有門第,而不是普通百姓。
但是王氏和謝氏的沒落不代表著士族門閥已經走入了窮途末路之中。
像清河崔氏,終唐一朝,就出了十二個宰相,而博陵崔氏出了十六個宰相,七姓十家在大唐的政治活動中扮演著極其重要的角色,幾乎壟斷了整個唐朝政治和權力。
張居正繼續說道“士族,是兩漢豪強逐漸演化而成,豪強的士族化,在東漢時達到了頂峰,東漢末年的三國亂世,盛世王權在頻繁的亂戰中,步入了低谷,東漢末年,可謂是官僚世家盤根錯節,地方豪右武斷鄉曲。”
“世入建安,天下四分五裂,士族在亂世中開始蓬勃發展,皇權的淪喪受到的最大沖擊,不是士族,而是宗教,黃巾以道為號,孫恩、孫泰借五斗米教起事,北魏僧侶起事更是屢屢,宗教的崛起,沖擊著萬民輻輳于皇權,皇權被宗教威脅,皇權只能向士族聯合,九品中正制就是聯合的契約。”
“將一家物與一家,改朝換代熟視無睹,腆事新主不以為恥。”
“魏晉南北朝,中國至暗之時,最為無恥的時代。
張居正講門閥,沒有講的那么詳細,他就是個綜述,真的要說清楚這段,沒有個上百萬字,是完全說不清楚的,張居正介紹的是歷史大勢,比如他就沒提到西晉末年,兩代皇帝被匈奴俘虜,衣冠南渡,半壁江山割讓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