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靖元年,世宗皇帝下旨,處決了江彬,以及已經住在大明長達十二年的葡萄牙特使火者亞三。”朱翊鈞合上了圣旨小心放好之后,拿起了另外一份駕貼,這是道爺把江彬和火者亞三斬首的駕貼。
江彬死的理由也很明白,大明的藩屬國被攻滅,江彬帶著圣旨沒把事情辦好,讓大明蒙受了屈辱,就是該死。
朱翊鈞又從盒子里拿出了一封圣旨,繼續說道“嘉靖三十二年,端買買提在大明亡故,世宗皇帝下旨官葬,而后仍冊封端買買提的后人為滿加剌國王,再下旨曉諭屯門島佛郎機司令西芒,還滿加剌舊土。”
道爺是個小心眼,不是殺了江彬、殺了火者亞三,殺了托梅皮列士就結束了,道爺一直記著這個事兒,但是到了嘉靖三十二年,北虜入寇,東南倭亂,道爺也只能記得這件事了。
朱翊鈞將圣旨放好,又從里面拿出一道圣旨,開口說道“從大明的立場來說,大明從未放棄過對滿加剌的宣稱,葡萄牙始終不得入貢,萬歷元年,兩廣總督殷正茂驅逐了私自占地濠境的佛郎機人,當年,所有隸屬于葡萄牙的商船到港,要額外加征十值抽三的抽分,懲罰性關稅,也是當初之事的延續。”
“從葡萄牙的立場來說,你們國王的繼承人安東尼奧,接受了大明的冊封,將馬六甲海峽獻給了大明,這是安東尼奧送來的書信,這是朕的冊封其為葡王的圣旨。”
“你還有什么疑問嗎”
魯伊德聽得非常明白,大明準備的十分充分,從六十年前的恩怨情仇開始講起,再到萬歷年間的種種,大明在法理上,的確擁有非常非常完全的宣稱權,甚至滿加剌王子的后人,還在大明好好的活著。
即便是舊事不提,滿加剌國事實上國滅,站在葡萄牙的立場上,王儲安東尼奧也出賣了整個馬六甲海峽的歸屬。
可是葡萄牙是葡萄牙,果阿總督府是果阿總督府,利益并不完全的一致。
“現在是我們事實占領了馬六甲海峽,你這個暴君說那么多,又有什么用我今天就是告訴你,我們絕對不會離開馬六甲海峽”魯伊被摁著,依舊不肯把腦袋低下,挺著脖子,大聲的喊著。
趙夢佑一伸手,將魯伊的腦袋摁到了地上,魯伊肯不肯跪,肯不肯俯首帖耳的奏對,是魯伊的事兒,讓魯伊跪著俯首帖耳,是趙夢佑這些糾儀官的職責。
朱翊鈞將圣旨等物放進了盒子里,摘了手套,看著魯伊說道“朕是個講道理的人,道理講得通,咱們就講,道理講不通,朕就不講。”
“你不是說,死到最后一個人之前,都不會投降嗎”
“那好,朕答應你,朕會把人殺的一干二凈。”
“朕作為大明天子,金口玉言,說過,就絕不會食言。”
“這些文書,朕都讓人拓印了一份,你帶回去,這是朕的道理,朕講給你聽,你們可以不聽,但朕一定要講,大明不是蠻夷,是文明之國禮儀之邦。”
中原歷史悠久,這是一種負擔,同時也是一種驕傲,大明大部分人都尊重歷史,包括朱翊鈞這個皇帝,拿起正德和嘉靖年間的圣旨,皇帝也是小心翼翼,因為時間久了,紙張就變得脆弱了一些,但是沒關系,朱翊鈞已經令人把這些刻成了碑文。
朱翊鈞揮了揮手,讓魯伊滾蛋,既然要戰爭,那便給他們戰爭,魯伊還在叫嚷,但是他被糾儀官們帶走了,皇極殿內,大明的文武百官,都有點沉默,即便是那些叫囂著柔遠人懷諸侯的復古派們,此時也是一句屁話都說不出來。
魯伊德的出爾反爾,明明答應了卻不肯跪,羞辱的是禮部諸官,羞辱的是大明皇帝,羞辱的是大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