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另一邊則是短褐,上衣下褲的一對父母,他們掩著面,低聲啜泣,母親轉過身來,半彎著腰,開腔唱道“風不調,雨不順,遭了旱災又見蝗,倭寇逞兇燒殺搶,天災又人禍,逼得人不能活”
這一段,唱的是徐階的惠善堂,戲折子是萬士和寫的,戲班子也是萬士和找人教的,陛下要看這個熱鬧,萬士和早就寫好了,就等著這一天,他不知道能不能用得上,但是他寫了,沒想到還真的用上了。
也不怪陛下不顧師生情誼,徐階但凡是能真的和高拱一樣頤養天年,就走不到今天這一步。
惠善堂、死嬰塔、人牙子、黑窯、閹奴、青樓,這一折惠善堂的戲,把為什么孩子聽聞徐階的名字,會放悲聲說的一清二楚,明明白白,本就是天災人禍,倭寇亡命橫行,人都不能活了,還做這孩子生意,當真是喪天良
朱翊鈞拳頭都硬了,他每每想起惠善堂這一出,就是怒火中燒,徐階做孩子這生意,的確不違背大明律,甚至說,他這惠善堂不養那些孩子,那些健康的孩子,可能真的活不下去,這年頭,徐階這惠善堂的確是做善事,可他一個清流的黨魁,當國之后,非但沒有糾正過去的錯誤,反而是變本加厲。
這糟糕的世道,是在徐階手中,一步步的變得更加糟糕。
徐府的門忽然洞開,徐階披頭散發的從里面沖了出來,猛地推倒了鼓架,面色通紅,無比憤怒的咆哮著“別唱了別唱了”
穩如泰山,還讓徐恒不要慌的徐階,此時,破防了。
徐階是真的破防了,這個生意,真的不光彩,哪怕是惠善堂這個生意的盈余,他能拿出三成來,惠善堂的孩子就能多活五成,但是徐階沒那么做,光景不好的時候,孩子不值錢,要多少有多少。
徐階披頭散發,指著海瑞,狀若瘋癲,大聲的說道“海瑞當初伱在松江府治水,讓我徐家認捐,我不肯受你朘剝,你懷恨在心你挾私怨報復明明都是我那逆子徐恒所為,非要牽連瓜蔓。”
“海瑞你妄為骨鯁正臣”
跟著徐階一起沖出來的徐恒,聽聞徐階這么說,腳下一軟,趴在了地上,目瞪口呆的看著徐階,原來,這就是徐階的辦法,把他拋出去當替罪羊。
海瑞慢悠悠的將茶盞放下,整理了衣服站了起來,看著徐階,平靜的說道“我海瑞一生做事,只求頂天立地,問心無愧。”
松江府之所以成為膏腴之地,和海瑞治水有極大的關系,海瑞從來不只是一個清流,他也是個循吏,就是一往無前的時候,背后的敵人太多。
徐階指責海瑞誣陷、誣陷、挾私怨報復,可笑至極。
這是徐階的脫身之法,拋出徐恒當替罪羔羊。
海瑞的臉色突然變得很復雜,他對王謙所作所為是非常清楚的,王謙大聲密謀就在他眼前,海瑞本來對這種事是比較抵觸的,但是忽然之間,海瑞的表情放松了下來,王謙做的確不對,但是也沒錯。
惡人仍需惡人磨。
“帶上來。”海瑞平靜的下令。
一個丫鬟怯生生的出現在了戲臺之下,這個丫鬟是徐階的暖腳丫鬟,人老了,血液流通不暢,腳冷就會有這個暖腳丫鬟,一共有七個,而這個丫鬟,被王謙給收買了,這個過程相當的漫長,長達一年之久,才最終得到了人證、物證和書證。
徐階在裝瘋賣傻,從一開始他就在裝瘋賣傻,他想要壯士斷腕,結果海瑞一劍就頂到了他的脖頸處,這個暖腳丫鬟,知道很多很多的事兒,而且還有一些個文書是這個丫鬟處理的,徐階嘴角抽動了下,這個海瑞,居然知道變通之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