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惡終有報”沈一貫嗤笑了一聲說道“不過是惡人自有惡人磨罷了。”
沈一貫對徐階之死,是非常歡喜的,當天就點了一萬響的鞭炮,但他對父親的想法并不認同,他的父親認為是善惡終有報,而沈一貫則認為是惡人自有惡人磨。
“徐階死了,就能嘗還他的罪惡嗎徐渭七年的牢獄之苦,應找誰人說胡部堂在天之靈就能瞑目了嗎因為黨爭耽誤的東南平倭之中死去的百姓,就能一筆帶過了嗎”沈一貫說完,嘴角抽動了一下。
徐階死有余辜,他的死不能嘗還這些罪惡。
胡宗憲、盧鏜、譚綸、俞大猷、戚繼光、臺州六虎、三千客兵、飽受倭患之苦的百姓,他們的敵人,就只有倭人、紅毛番、亡命之徒,難道沒有來自朝堂的敵人嗎
當初胡宗憲平倭,徐階為首的清流,有沒有給嚴黨下絆子,阻礙平倭大事
顯然是有的,黨錮之下,最重要的事兒,就是致對方于死地。
這讓譚綸看到了一些影子,不是張居正的影子,是王崇古的影子,為了達成目的不擇手段,蒙上鉗下、排斥異己、遍置私人,為了進步,一定會無所不用其極。
沈一貫的這個狀態,其實很不符合儒家經典的仁義禮智信,按照儒家修身的要求,他的想法并不對,但是按照大明這個名利場的規則,沈一貫并沒有錯。
譚綸和沈明臣非常熟悉,所以對這個子侄輩兒的人,譚綸也很了解,沈一貫信佛。
一個信佛的儒生,不認為徐階的死是善惡終有報,而是相信絕對的力量之下,個人意志才能得到完全的貫徹,這一點都不矛盾,只能說明沈一貫在變成一個政治生物,在逐漸適應大明這個龐大的名利場。
“陛下如此處置徐階,就不怕遭到非議嗎如此果決。”沈明臣沒有教訓兒子,反而是逐漸被兒子給說服了,孩子大了,以后的路要自己走,沈明臣沒什么人脈,他連舉人都不是,能幫孩子的不多。
“非議我倒是要看看誰敢。”譚綸握緊了拳頭,作為激進派,他覺得歸雁灣私市,陛下還是太過于柔仁了,就不到七百顆人頭斬首示眾,不到五千人流放舊港結束,實在是太柔仁了。
譚綸其實不是沒有懷疑過,皇帝親自動手殺徐階,是出于政治目的考慮。
皇帝力保張居正,甚至不允許任何人在皇帝面前說張居正的壞話,就是千金買馬骨,一旦張居正善終,一旦張居正死后得到了恩榮,那大明的讀書人,一定會前赴后繼的想要成為張居正,這是個良性循環。
但譚綸認真的思考了之后,覺得自己想多了,陛下動手的時候,應該壓根就沒想那么多,是對徐階的厭惡再加上徐階那些話徹底激怒,憤然出手。
同為激進派,譚綸的想法是正確的,在動手的那一刻,朱翊鈞真的沒想那么多,連善后都沒想,就四個字,徐階該死。
譚綸和沈一貫、沈明臣聊了很久,沈明臣將這個好消息告訴了遠在長崎的徐渭和浙江湖州歸安的茅坤。
茅坤是詩書禮樂之家,在家里辦了個學堂,保存了鄭和出使海圖舊案,后來被緹帥駱秉良取回,大明造船業經歷了一段考古科研的過程。
大明水師曾經無敵于碧波之間,現在再次展露出了崢嶸。
徐渭在長崎的聯排大房收到了來自京畿的書信,來自過去的同僚,他能從天牢里出來,要得益于張元忭和沈明臣的搭救,在得知大明皇帝吊死了徐階之后,徐渭終于開懷大笑了起來,他笑的非常放肆,笑的非常暢快,可是笑過之后,他一拍桌子,厲聲說道“徐階就這么死了,太便宜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