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圣旨內,織田信長的行為,成為了罪狀,如果今天他接旨,那織田信長就是罪人,經過大明和室町幕府雙重認可的罪人,織田信長的一職支配的想法,沒有錯,讓整個倭國只有一個聲音的主張,也沒有錯,足利義昭只是在和織田信長爭奪天下人之戰中,失敗了而已。
在漫長的流亡生涯中,足利義昭不止一次想過,就這樣吧,把金印交出去,讓織田信長做名副其實的天下人,將倭國統一的大業,交給織田信長。
只要接旨,織田信長就變成了罪人。
而大明將獲得進攻倭國的大義名分,是他足利義昭跑到大明來請求大明皇帝吊民伐罪的,大明的進攻堂堂正正,光明正大,正義凜然。
琉球國王尚久根本沒有這個負擔,且不說琉球多數的人都是閩浙地區的移民,琉球國王從頭到尾都是大明的親兒子,是被倭寇給欺負的不能活了,跑到大明來請爸爸做主。
琉球使者見到大明皇帝最喜歡哭了,大明給了琉球生命卻棄之不顧,這哪里是父親的作為。
這讓足利義昭跪在地上的身體顫抖不已。
而另外一方面,大明的意思很明確,倭國的事兒,你足利義昭就不必操心了,大明皇帝接手了。
這短短的一封圣旨,讓足利義昭始終不敢開口接旨。
朱翊鈞則靠在太師椅的椅背上,看著足利義昭,沒有催促,更沒有威脅,他在等足利義昭想明白利害關系,今天這圣旨,足利義昭接了最好,不接,他對大明而言,就失去了利用價值,只有死路一條的份兒,今天就讓足利義昭入土。
他足利義昭什么身份,也敢奢求和尚久一個待遇尚久再胡鬧,再不成器,那也是大明的親兒子,即便是尚久的母親是倭人,但是尚久出了事,第一時間還是求大明救救兒子,并沒有忤逆之處,這么多年來,一年一次朝貢,就那些魚油,從未斷過。說穿了也是家里的事兒,內部矛盾。
倭患荼毒東南,倭人爭貢鬧了多少的亂子,倭人就是反出大明的逆子,沒一刀把足利義昭砍了喂狗,是為了大明師出有名,是為了長崎總督府堂堂正正。
“陛下。”足利義昭開口了,他顫顫巍巍的說道“信長所為,雖然狂傲,但并非悖逆之徒,前倭國六十六洲各有君長、不相統一,至信長征伐四出略,皆臣伏,無敢異,乃雄杰也。”
“朕喜歡講實話”朱翊鈞坐直了身子,看著足利義昭說道“你知道信長做的事,對倭國而言是好事,但是你為什么不把國王印交給他,讓他做真正的天下人呢伱既然做出了選擇,為何現在又為信長開脫美言呢你這行為,何嘗不是,脫了衣服賺銀子,穿上衣服說自己是貞潔烈女當了婊子,還要立牌坊。”
“沒這種道理。”
“何必呢你都出現在這里了,你都在大明了,何必惺惺作態”
張居正其實不太喜歡皇帝講臟話,但眼下,張居正覺得陛下說得對,這足利義昭若是真的有什么想法,他現在還在倭國,還在長崎,甚至是在京都,而不是在大明京師,在皇帝面前跪著奏對。
既當又立,心口不一。
自從徐渭、孫克毅去了倭國后,大明得到了許許多多倭國的情報,如果站在倭人的立場上,織田信長無疑是倭國的天降猛男,是救世主一樣的人物,倭國六十六州各有君長,彼此征伐不斷,兵禍已經持續了百年的時間,織田信長的出現,讓身處于黑暗之中的倭人,看到了黎明的曙光。
但是站在大明人的立場上,織田信長真的把一盤散沙的倭國捏合在一起,必然是大明心腹大患。
張居正不覺得陛下有做得不對的地方,陛下是大明的陛下,是大明臣民的君父,所作所為理當考慮大明的利益,為了求天可汗、萬王之王之類的尊稱,而放棄大明的根本利益,是不可取的。
“陛下,臣還能回倭國嗎”足利義昭再拜,咬著牙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