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張氏三兄弟和倭人出了燕興樓之后,很快就被緹騎們給套了麻袋,干凈利索,抓捕過程緹騎們再次展現了他們的專業性,在眨眨眼的功夫,五個大活人就消失在了街角,連蹲在墻角的乞丐都沒打擾。
朱翊鈞回到離宮等了近一個時辰,就收到了審問的卷宗。
這兩個倭人,一個叫平野耕次郎,一個叫鈴木川太,讓朱翊鈞比較感興趣的是,這兩個倭人,都識字,而且讀的是漢學,他們的漢話說的并不流利,在這個五里不同音的萬歷初年,這倆倭人,離開了張氏三兄弟,語言就是大問題,更遑論搜集情報了。
因為敵對關系,織田信長沒有辦法從正規途徑派遣使者,但又因為長崎總督府的存在,讓織田信長對大明的情報有著迫切的需求,那么派遣奸細,幾乎成為了織田信長搜集大明情報的唯一方法。
尤其是,倭船到大明貿易,需要長崎總督府的堪合,如果沒有長崎總督府的堪合,倭船一律視為倭寇處理。
織田信長交給這些倭人們幾個任務,其中最重要的任務是找到足利義昭,尋求機會刺殺足利義昭,在織田信長的眼里,足利義昭這個廢物,給他帶來了天大的麻煩,當初將其流放,是無奈之舉,現在大明從足利義昭身上帶來了師出有名的大義
這讓織田信長這個天下人,都有些無能為力,從永樂年間算起,室町幕府作為實際國王統治長達兩百年。
其次是搜集大明五桅過洋船的數量和部署,如果能夠搞到設計的圖紙等就更好了,這種大船,讓織田信長非常警惕,作為天下布武的提出者,織田信長的軍事天賦毫無疑問是極為出眾的,大明以長崎總督府為跳板,可以從海岸線上任何地方登陸倭國,當年倭寇能做的事兒,大明完全可以復制。
就是織田信長拿到了設計圖紙等相關技術,其實也造不出來,漫長的產業鏈、數不勝數的成熟船匠、需要一定文化基礎的炮手等等,都是織田信長無法逾越的天塹。
最后,便是尋求和立花訚千代接觸,了解大明皇帝的喜好,如果能投其所好,獲得朝貢、堪合,甚至是冊封,那對織田信長而言,再好不過了。
織田信長并不知道,立花訚千代在大明皇宮也是個浣洗婢,大明皇帝還不住皇宮,住在離宮之內,立花訚千代甚至一次都沒見到過皇帝本人,更別說皇帝的喜好了。
“把兩個倭人送往解刳院吧,張氏三兄弟就給刑部吧。”朱翊鈞朱批了卷宗,伸了個懶腰,按照華夷之辨的核心觀點,夷狄其實不能算人,作為奸細被抓到的那一刻,皇帝可以繞靠刑部駕帖機制,去任意處置,這也是大明抓到倭寇最常規的做法,送解刳院解刳做成標本,促進醫學進步。
而張氏三兄弟,則是要走斬首三復奏的程序,朱翊鈞從來都是個照章辦事、遵紀守法的大明好皇帝,在朝臣們看來,這是一件幸事。
平野耕次郎,鈴木川太,這兩個倭人之所以有名字,是他們竹筒豆子一樣的交待中,給朱翊鈞帶來了一則小故事。
這兩個人之所以被織田信長選中作為奸細散入大明,其實是他們的父親,曾經是在東南倭患時,登上大明領土燒殺搶掠的倭寇。
這一則小故事,讓朱翊鈞印象極為深刻。
平野他爹和鈴木他爹,都是武士,他們帶著倭寇、大明的亡命之徒、紅毛番甚至黑番,在浙江某個地方,建立了據點。
鈴木他爹在一次作戰中,被大明給俘虜了。
平野他爹從鄉民口中得知了鈴木他爹被關押的位置,卻選擇了見死不救,不是平野他爹冷漠無情,而是武士被俘沒有自殺,被視為一種不遵守武士道的行為。
被大明俘虜,好過被救回來。
在武士道里,具體說法是戰訓勿受生擒為俘虜之辱,勿死而留下罪人之污名。
鈴木他爹經過曲折和復雜的經歷,還是被救了出來,而后平野他爹當了介錯人,監視了鈴木他爹的自殺,在鈴木他爹把匕首刺進腹部之后,平野他爹作為介錯人,砍下了犯錯之人的腦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