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次輔誤會先生了,先生叫次輔到文淵閣是為次輔查漏補缺,不是為了羞辱,更不是為了黨爭,若真的是為了黨爭,何必提前溝通,放到文華殿廷議的時候說事,次輔必然顏面盡失。”
“兩宋時煤專營,彼時開封一斤煤二百文,先生也是為了給次輔的安置流氓疏,查漏補缺。”
朱翊鈞給這事兒定了個性,官廠團造的確出現了一些必然出現的問題。
張居正沒說話,算是默認,其實張居正沒有查漏補缺的意思,就是敲打王崇古,大明軍征戰草原,晉黨都老實點,別無事生非,大明軍若是因為晉黨中的某些中國某人敗了,大明皇帝的鍘刀,也會鍘向王崇古。
他不說明白,是因為給皇帝面子,陛下都出面做和事佬了,他張居正要是繼續敲打,那是不給陛下面子。
王崇古非要跟張居正吵到御前來,也是為了給自己個臺階下,作為晉黨黨魁,不能你張居正說敲就敲,說打就打,他王崇古不要面子了嗎鬧到陛下面前,反而能下的來臺。
都多大的人了,還吵架,吵到了面紅耳赤,甚至吵吵到了陛下面前,不過都是影帝罷了。
朱翊鈞看著兩位輔臣,也理解了二人的吵架,就是影帝的表演,朱翊鈞開口勸和,這場戲就落下了帷幕,他又拿起了奏疏詳細看了起來。
大明官廠團造出問題了,正如朱翊鈞所言,兩宋朝廷很擅長弄錢,鹽鐵煤酒礬等物皆是專營,而后這些專營之物就成了一把割向百姓的一把利刃,大宋四百萬廂軍賊配軍,流民構成,和朝廷索求無度有極大的關系。
而大明官廠團造,這才剛剛開始,就已經出現了問題,這兩本奏疏,分別對應了兩個問題,僵化和臃腫,而這兩個問題通往了一個必然的問題,腐敗。
僵化,大明的官廠團造已經不同程度上出現了僵化,具體表現為就是大明福建織造局,出現了虧損,絲綢如此暴利的行業,也能出現虧損,自然引起了工部和都察院的疑心,進而引發了一次稽查,在沒有工部的任務時,整個福建織造局都處于待生產的狀態,但是織娘的勞動報酬,在賬目上仍在核發。
而都察院、工部的調查,卻完全不是這樣的,賬目上核發的勞動報酬沒有到織娘的手中,有人在貪墨;待生產的織造局并不是沒有在織造,而是開工的狀態,這些織造好的絲綢,到了哪里
臃腫,則是出現了類似吃空餉的現象,松江造船廠,大明開海急先鋒和官廠團造的代表性官廠,在今年春天開始了稽查中,申時行發現,一共一百二十四個船塘,不同程度的空餉已經產生,有些人借著生病、贍養老病父母、差旅等等原因,長達一年到三年的在編不在崗,而且以管理層即代辦、會辦、大把頭等等居多。
而且一個船塘,四百名工匠就有一百多人是管理,這一百多人光吃銀子不干活,而且管理人員過于龐大,和吃空餉又有必然的聯系。
僅僅松江造船廠就有超過了四百五十二人領著朝廷的俸祿,一年到頭沒有一次在崗;有超過一千人,一年坐班此時不超過一個月的時間。
這里面有一條明確的利益鏈被申時行查明,那就是這些空餉,除了吃空餉的本人之外,還有一部分落到了經管的官廠吏房手里,這也是官廠吏房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根本原因。
能爬到首輔上,一坐就是幾年的人,沒一個簡單人物,申時行能把產能下降、成本增高的現象,尋根問源的查清楚,并且還了一整套的解決辦法,組織結構精簡,監察機制建設,以及最重要的處罰。
只要得到皇帝的朱批,申時行就可以大刀闊斧的對這幫蛀蟲開刀了。
“申巡撫的這些個辦法,朕以為還是有效的,僵化、臃腫,不是簡單換個總辦就能解決問題,還是要從制度建設下手,而且要刀刃向內。”朱翊鈞朱批了申時行的奏疏,落印蓋章。
在首輔次輔吵架的問題上,朱翊鈞沒有各打五十大板,仍然選擇了支持張居正,當然王崇古鬧這一出,也不虧,皇帝訓誡臣子,那是天經地義,通過近似于胡鬧的手段,試探出了皇帝的真實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