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個教訓也太大了。”朱翊鈞揉了揉眉心,開口說道“手段應該溫和點的。”
“陛下,這就是投機,他們連虧到破門滅戶的勇氣都沒有,為什么要入場”王謙十分確信的說道“臣已經很溫和了,陛下讓臣收手,臣就收手了,沒有過分的折騰。”
“行吧。”朱翊鈞收起了銀子說道“給你算在開海投資里,你現在是112萬銀的開海投資,按比例占股分紅。”
“太殘忍了。”
朱翊鈞再次心有余悸的搖了搖頭,他沒想到自己有一天,會成為在苦一苦勢要豪右這件事上的保守派,短短不到一個月的時間,數十家名門望族被重創,跳河的跳河,自縊的自縊,凄凄慘慘切切。
“陛下,臣以為,接下來,綏遠馳道會大漲臣準備以五銀每張的價格,收入一萬張,長期持有。”王謙匯報了自己的想法,在他看來,馳道比礦業會漲得快。
“為什么”朱翊鈞好奇的問道“應該是金銀銅鐵煤更加重要一些,為什么是馳道呢”
“因為利厚,金銀銅鐵煤當然會漲,但是礦業漲的有限,而且因為需求波動,但是馳道不會啊,陛下,馳道上哪里是馬車啊,分明就是白花花的銀子啊”王謙十分肯定的說道“大明可能不需要金銀銅鐵煤,但一定需要馳道。”
“臣自己就這點銀子,準備全都投入馳道之中。”
“五十萬銀,不是一點。”朱翊鈞首先糾正了王謙的說法,五十萬銀一個先帝陵寢了,真的不是一點兩點的事兒,這種說法過于奢侈了。
“其實吧,你爹給你賺下了一份大大的基業,你沒必要如此的拼命,倒騰珍珠賺的錢,夠你一輩子花了,現在船引賺的錢,你現在手里有五十多萬銀,伱一天一個太白樓花魁,也夠你花兩輩子了。”朱翊鈞勸王謙不必努力折騰。
“父親的錢是父親的錢,臣的錢是臣的錢是臣的錢,臣從中了進士之后,就不怎么從家里拿錢了,臣不愿意別人一看到臣就說,哦,王崇古的兒子,而是說,王謙,大明進士。”王謙搖頭,他當然認可父親的成就,但他還是想要區分一下其中的區別。
他王謙,不僅僅是王崇古的兒子,他是一個獨立的個體,他也有自己的人生,而不是完全依附于我的刑部尚書父親的人生,那樣的人生,實在是過于悲哀。
朱翊鈞沉默了片刻,逆子大約就是這樣的。
“你或許在尋找某種自由”朱翊鈞想到了林輔成,笑著問王謙,是不是在尋找自由。
王謙思索了一番,十分認真的回答道“臣倒是以為,不讓父母擔心,是一種自由,也是一種孝順,固然,不讓父母擔心,父母不再過多的干涉孩子的生活,但同樣,父母不必為孩子日后的生活輾轉反側,也是孝順。”
自由不算是舶來概念,比如莊子有逍遙自在之說,但松江學派的自由,和泰西的確有些關系,王謙倒是將自由和儒家固有的孝,聯系在了一起。
把自己安頓好,不讓父母過分的擔心,是自由也是孝順。
其實王謙有的時候,覺得陛下有些可憐,這種可憐,有種家里的丫鬟可憐公子日子不好的滑稽感,但王謙站在勢要豪右的立場上,為人臣為人子的立場上,確實覺得陛下可憐。
陛下在十多歲的時候,就已經不讓李太后、陳太后擔憂了,十年如一日的尚節儉,十年如一日比拉磨的驢都辛苦的勤勉,有的時候王謙面對陛下的時候,有種面對家里老頭子的錯覺。
王謙活到了快四十歲的年紀,才明白了不讓父母擔心是孝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