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借給他的,1300銀一萬三千銀也沒買不到。”朱翊鈞扶額,這一對鴨子蛋,名字叫雕螭龍紋玉葫,這玩意兒沒價格,是宮里用的御物,是黔國公府送到京師的禮物,不是只有錢就可以拿得到的。
“尚奢好啊”林輔成靠在椅背上,把顧公燮直接搞蒙圈了。
這都什么跟什么今天本來是聚談,本該是唇槍舌戰,結果可倒好,林輔成直接認輸不提,還把自己倒騰成這樣,簡直是讓人猝不及防。
林輔成小心的把鴨子蛋給放好,這玩意兒是借來的道具,要原封不動的還回去,真的給摔了,林輔成把自己賣了都賠不起,他搖著扇子,樂呵呵的說道“之前顧兄講,有千萬人之奢侈,就有千萬人之生計,若欲變千萬人之奢華而返于淳樸,必將使千萬人之生計幾于絕,此天地間損益流通,不可轉移之局也。”
“俗尚甚奢,則小民頗易為生爾,長民者因俗奢以為治,則上不勞而下不擾,徒談抑奢禁奢,可乎自然不可。”
顧公燮有點呆,這都是他要說的話,結果全都被林輔成給拿去了今天這聚談,處處透著古怪
“我是這么說的”顧公燮立刻說道“林大師有何指教”
林輔成連連擺手說道“怎么敢指教就以這對翠生石為例子,它們來自于緬甸宣慰司,很多人都沒聽過緬甸宣慰司,緬甸宣慰司有永樂十三年修建的宣慰司城,圍二十里,有護城河、城墻、宣慰司衙門等等,那里民風剽悍,人們以伐木采石為生。”
“不知哪個窮鬼,得了潑天的運氣,從山上挖到了有翠生石的石頭,礦主隨意撒了把飛錢算是賞賜,這窮鬼歡天喜地、感恩戴德的走了,而后這塊石頭被打開,嚯里面是滿翠礦主知道自己發大財了,不成想,這滿翠的異寶,被土司給知道了,土司哪肯放過”
“這礦主只能牙齒咬碎了往肚子里咽,把滿翠翡翠交給了土司,土司將其賣到了騰沖的賈氏商賈,賈氏商賈知道懷璧有罪的道理,帶著滿翠異寶回到了云南,找了大師雕刻,大師見寶起了異心,帶著異寶準備逃跑,沒成想,賈氏商賈早有準備,這大師折了命。”
“滿翠異寶輾轉流入了京師,但大家都不怎么識貨,最終被我以一千三百銀買入手中。”
朱翊鈞聽完之后,直接嗤笑了一聲,林輔成簡直是胡說,這是緬甸的土司送給黔國公府,最后送到京師,是內署工匠們雕刻的。
林輔成由衷的說道“你看,我得到這塊滿翠的異寶,整個過程,有窯民礦工、有礦主、有土司、有商賈、有雕工,我身上的每一件,是不是背后都有成千上萬人的勞動這就是一人奢侈,千萬人生計的道理啊”
“是這樣的。”顧公燮完全不理解,林輔成到底要干什么,若是認輸,何必前來呢直接推脫病了,大家也都知道認輸了,至于搞這么一套平日穿不到的行頭,專門佐證他顧公燮的觀點是對的
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這林輔成在自食其言。
怪異。
這不是顧公燮一個人的感覺,來到了這里所有人都由衷的感覺到了荒誕,這兩顆鴨子蛋的背后是多少人的血淚那在山上開山的赤貧窮戶,在土司之下瑟瑟發抖的礦主,那個雕刻大師連命都丟了,一路入京的腥風血雨,不用想,這兩枚價值極大的鴨子蛋,一定有著無數人的血淚。
和那些絲綢一樣。
“昨日入城市,歸來淚滿巾。遍身羅綺者,不是養蠶人。”朱翊鈞想到了一首詩,他眉頭緊蹙,猜測林輔成是想用血淋淋的例子,告訴所有人,這個過程中的殘忍朘剝。
林輔成也沒讓人多疑惑,笑著說道“顧兄的觀點和我的觀點其實是一致的,都是為了這千萬人之生計著想,對吧。”
“對嗎”顧公燮試探性的問道,這場聚談,看似他已經大獲全勝,但總感覺處處都是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