閆有禮沒在家,說是出去游學了,閆有禮的父親閆崇義根本沒出面,讓義子出面處理此事。
說是義子,其實就是家里狗腿子頭子,閆崇義讓義子處理,義子表面上客客氣氣的送走了陳老漢、里正、邢房吏員,那真的是非常客氣,甚至還說孩子不懂事,陳老漢一家為了娶媳婦的花銷,他們閆家賠了,至于新媳婦家里,閆氏也去賠償。
這個義子是典型的笑面虎,當著衙門的人,說著息事寧人的話,轉頭帶著狗腿子來到了陳家村。
看起來是來賠錢的,但其實根本不是,義子狗腿子把陳老漢一家給砸的稀巴爛,把家里養的狗給割了脖子,倒掛在了新媳婦死的屋子里,說是要驅邪,血流的滿屋子都是,像極了新媳婦死的那天。
鄉野之間,存在著普遍的抗稅,陳家村陳家村,自然都姓陳,村里的人聽聞這閆家人還敢來,就拿著鋤頭之類的東西,準備讓閆家的走狗哪來的回哪去。
義子不慌不忙,他將十兩銀子扔在地上,說誰把陳家一家堆了肥,這十兩銀子就是他的了,如果今天老陳家一家九口人,沒有被堆肥,陳家村所有人一畝地都別想種,整個陳家村有八成都是佃戶,租著閆家的田畝耕種。
最后結果就是陳家一家九口被堆了肥。
這個案子發生在萬歷二年。
林輔成在逍遙逸聞里,對祁州州府進行了留白,并沒有說明祁州在整件事情里起到的作用,但是大明的讀書人都不是傻子,稍微讀一讀就會自然而然的發出疑惑,衙門在干什么僅僅是不作為那么簡單嗎
鬧事的刁民陳老漢一家被堆了肥,民不告官不究,沒有了事主,案子自然了結了,五十畝的田也都歸了閆氏,閆崇義還專門去了趟陳家村,把這五十畝地給了帶頭坑殺陳老漢一家的佃戶,這佃戶搖身一變,成了陳家村的惡霸。
閆有禮自然是游學歸來,繼續橫行霸道,為禍鄉里。
陳老漢有四個兒子,一家九口被堆肥這個案子沒有結束。
陳家村有另外一戶,一共三口人,老父親久病,家里能賣的都賣光了,實在是餓急了,這家里的小兒子,就去這五十畝田里偷紅薯,惡霸第一次抓到之后,將其吊起來打了一頓,說再偷就一并堆肥。
跟餓肚子的人講禮義廉恥是一種十分無恥的行為,這一家老弱又去偷了紅薯,惡霸把這一家三口也堆了肥。
惡霸也有話說我話都放出去了,再偷紅薯不堆肥,那日后十里八鄉的窮人,都到他田里偷紅薯怎么辦
后來這堆肥就成了祁州地面坑殺的代名詞,蔚然成風。
去年鬧了蟲災,高陽何氏不減租被滅了門,這閆氏就減租了嗎也沒減租,災年不減租,必起匪患,閆氏家大業大,地方的山匪無法攻破閆氏的圩寨。
整個保定府共有圩寨604處,圩就是用土石筑成的圍繞村鎮的墻。
林輔成說自庚戌俺答入寇,京畿山匪橫行,前撫臣仿堅壁清野法,使民筑土為圩,修兵器以自衛,數年,各處圩主抗錢糧,擅生殺,州縣官禁令不行。
就是俺答汗入寇后,讓百姓自己建立圩寨自衛,保定府地面建了604個圩寨,俺答汗已經死了,可是這圩寨還在保定府,這些個圩主帶頭抗朝廷錢糧稅賦,還擅自殺人,衙門的政令根本無法通行,屢禁不止。
從陳老漢一家的慘案開始,從小到大,擴大到了保定府的圩寨社會。
這就是閆有禮敢在新婚之夜把人新娘子直接弄死的背景,他們根本不怕什么公序良俗,也不怕律法,因為他們就是地方的公序良俗和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