宦官收稅素來如此,對于銀子的狂熱追求,讓他們對于征稅沒有任何法度可言,就是完全、絕對的自由征稅。
礦監在橫征暴斂,而地方也是抓緊了這個機會,巧立名目,開始共襄盛舉,大明變得烏煙瘴氣了起來,國勢肉眼可見的敗壞了起來。
礦監的斗爭一直到天啟元年才結束,歷時超過了三十四年,最終萬歷、泰昌皇帝,兩次下詔召回宦官,才算是停罷礦監之事,礦監不再聚斂,但地方設立的各種名目的苛捐雜稅,可沒有取締。
整個斗爭過程,就是國失大信,人心啟疑的三十四年,在這段時間,透支了皇帝和朝廷所有的信譽,換來了并不是很充足的稅收。
放棄張居正新政的所有成果,換取一時的茍安,可能是萬歷皇帝最后悔的事兒,因為后來真的很缺錢,當倭國進攻朝鮮,朝臣們喊著進攻倭國本土,滅倭的時候,萬歷皇帝只能選擇和談。
下一道不能執行的政令,就是給地方巧立名目的借口。
李樂是回京述職的,不是給先生、皇帝施壓的,他也沒那個本事,就是發現了現象,請朝廷警惕而已。
“南衙操戈索契的那些百姓,現在怎么樣了?”朱翊鈞面色嚴肅的問道。
“現在都在造船廠和官廠做工,陛下,現在各個地方,各行各業,都缺人缺的厲害。”李樂說起了安置工作,這都是勞動力,大明哪哪都缺人,連在雞籠島的淡水鎮、興隆莊都跑到南衙招攬木工了。
朱翊鈞還以為這些百姓會被為難,但看來他想多了,這里面不是法不責眾,而是大明的用工荒,缺人。
朱翊鈞開海投資的3712萬銀,正在不斷的膨脹著,雖然朱翊鈞的內帑停下了投資,但已經落成的這些官廠,穩定運行,留存的利潤也讓官廠不斷的擴產。
就這件事,朱翊鈞和李樂溝通了很久,才知道為何廢除賤奴籍的政令可以得到推行,以皇帝和朝廷為主導的投資,拉動了經濟的發展,各地的手工工坊如雨后春筍般冒了出來,而這些手工工坊需要人。
大明的百姓九成都是農戶,愿意離開土地到工坊做工的還是少數,缺人之下,廢除賤奴籍,建立自由雇傭關系,就成了順理成章之事。
“江南地面的勢要豪右不是沒想過雇傭一些番夷,但是這些番夷,實在是…一言難盡,最終還是只能在腹地想想辦法了。”李樂說起了大明手工作坊主們的解決之法,一些勢要豪右在元緒群島雇傭了一些當地的土著,發現是真的難用。
“他們有的時候很懶,有的時候又很勤。”
李樂說到了勢要豪右在元勛群島開拓時候遇到的情況,土著懶是不揮舞皮鞭根本都懶得動彈,田里滿是野草,都不管不顧。
至于勤勞,則是廠里剛剛燒好的磚,勤勞的土著們,就開始辛勤的忙碌的起來,把這些燒好的磚拉到了自己家里,任何種植園,都是一樣的情況,只要離開七天時間,就能被搬的干干凈凈,為了不被搬空,不得不營造土坯城墻和護城溝渠。
“這種現象,其實是因為他們玩命的勞動,也換不到報酬,所以慢慢的就變成了這般模樣。”李樂思索了一下說道:“陛下,呂宋馬尼拉有一個銅礦,現在叫銅祥鎮,是銅金伴生礦。”
“朕知道銅祥鎮,上一次是銅祥鎮總辦陳成毅入京敘職,現在呂宋有銅山十一座,陳成毅可是朕特賜恩科進士之一。”朱翊鈞立刻點頭說道,陳成毅可是國姓正茂手下的中流砥柱之一,十一個銅鎮就是呂宋總督府維持統治的基石。
李樂這才叫繼續說道:“銅祥鎮那個地方原來叫藍貝金山,西班牙殖民者會殺死任何膽敢偷偷淘金之人,將人殺死后倒吊在樹上威懾土著不得淘金。”
“有個叫哈瑞的淘金者,他本來是馬尼拉附近的一個農戶,結果有一天紅毛番帶著火銃,驅趕了他,他從自己的土地上離去,投奔了五十里外已經嫁人的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