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時行好奇,以海龍幫為首的這幫宵小之輩,到底敢不敢把他這個松江巡撫殺死在松江府,這幫人到底有沒有這個膽子。
河南南陽府鎮平縣縣令連標、縣城劉汝康,接連死在了縣薄李杜才的手里,從現象出發尋找本質,就會發現,那是因為消息絕對封閉,導致地方吏員的肆意妄為。
那么作為通衢九省的松江府,這個被白銀腌入味的地方,會不會也表現出相似性呢?
畢竟有些金錢至上的人,認為錢無所不能,有錢,就可以違背公序良俗,違背律法。
申時行覺得,自己被殺的話,應該可以青史留芳,當然能不死還是要賴活著。
申時行已經完全不信任地方了,事實上大明各地的巡撫,都不太信任地方,赴任之時,都會帶自己的幕僚和班底,一般都是一兩個師爺,再加上一眾家丁護院來保護自己的安全。
殷正茂帶著客兵去呂宋,凌云翼帶著三千客兵四處耀武揚威,都是相同的道理,巡撫們都有自己的心腹,只不過情況不同,規模略有不同而已。
申時行作為張居正的弟子,大明皇帝的同門師兄弟,再加上松江府這個開海橋頭堡的機要之地,負責保護他的是大明南衙鎮撫司的緹騎,而此時駱秉良就在松江府。
申時行下令,讓上海縣衙役,配合華亭縣衙役,剿滅以海龍幫為首的四大幫會。
事情的發展讓申時行十分的意外,華亭縣衙役抓捕行動,極其順利,因為華亭縣衙役還沒走到上海縣,收到了消息的上海縣,就把海龍幫一窩端了,頭頭腦腦連帶著賬房在內,全部抓捕歸案,并且要押解到華亭縣。
這是在切割,而且速度快到讓申時行瞠目結舌。
超過五十人的行動就不可能掩人耳目,所以申時行并沒有隱瞞消息的打算,若是真的要隱瞞消息,來到松江府衙門的應該是陳璘,而不是一個居中調和各方矛盾的提督內臣張誠了。
申時行的本意就是試探松江府地面官員的反應。
上海縣縣令閻士選,親自帶著一百五十衙役,押解案犯到了松江府衙,將人犯交給了松江府府丞之后,閻士選送了拜帖,請見巡撫。
申時行在第二天,見到了閻士選。
閻士選,萬歷八年進士,在松江府監當官,在萬歷十年通過了官考遴選,被晉黨嫡系王家屏推薦為上海縣縣令,這種推薦,是保舉,就是閻士選出了問題,王家屏要負有連帶責任,瓜蔓連坐名單之一。
閻士選是陜西延安府綏德州榆林衛軍籍,他的父親和王家屏有舊,閻士選并未能拜倒王家屏門下,因為止座師之風下,王家屏對于門人弟子是極為慎重的,收了萬文卿和伍維忠,完全是起了愛才之心。
“見過巡撫。”閻士選看起來并沒有什么慌張,即便是見到了穿著飛魚服、帶著繡春刀的駱秉良,他依舊是穩如泰山。
“松江府的水有些深了,既有張黨也有晉黨。”駱秉良看了看申時行,又看了看閻士選,意味深長的說道。
對于駱秉良而言,他不是張黨,也不是晉黨,他就是陛下的爪牙,他在松江府一來是為了稽稅,二來是為了看著點,別鬧出殺官的鬧劇來,一個鎮平縣已經讓大明朝廷顏面掃地了。
閻士選想了想補充道:“還有浙黨,大司空的門下,青浦縣縣令徐秉正,就是浙黨的人。”
“哦?本來以為是對峙,沒成想,還是三國混戰。”駱秉良眉頭一皺,隨即舒展開來,平靜的說道。
“你既然知道海龍幫作惡多端,為何不肯鏟除?非要等到我知道此事,才肯動手?”申時行眉頭緊蹙的問道,既然切割這么快,而且海龍幫的大當家海老四也被抓拿歸案,驗明正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