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大明的文官們,就喜歡這樣,能推卸責任的時候,絕不會往自己頭上攬責任,一條鞭法之下,矛盾在激化,勢要豪右就成了推罪的借口和理由。”馮保解釋了自己為何會這么想的原因。
官僚最喜歡就是甩鍋,一推四五六,反正責任不在我身上,勢要豪右的確膽大包天,什么都敢干,但密州、松江府、寧波、月港、廣州市舶司,是天子南庫,把手伸到這種地方,那多少有點弱智了。
“申時行也是這么想的。”朱翊鈞認可馮保的意見,申時行也是這么覺得,快速帆船的量產跌跌撞撞,去年就沒完成目標,今年這火一燒就更難了,那么下意識的甩鍋,十分正常。
“申時行讓還在松江府的駱秉良去調查,駱秉良還真查出了貓膩來,這次啊,是上海縣的曲家。”朱翊鈞拿出來一份塘報交給了馮保。
單純從奏疏這條線來看,造船廠總辦趙士禎、郭汝霖的確是在想甩鍋,把生產事故扣在勢要豪右的頭上,逃避朝廷的責罰。
申時行就讓緹騎們調查了一番,駱秉良在船廠沒有查到任何的證據,本來,事情到這里,趙士禎、郭汝霖的責罰已經板上釘釘了,棺材釘都釘死了,但駱秉良在上海縣稽稅的時候,意外的發現了一條線索。
稽稅主要是查賬,皇帝陛下命令駱秉良查一查玩松江十二月花魁,六本木花冠君子們有沒有納稅,霞飛街的稅務是否如數繳納,如果沒有,就立刻催繳。
駱秉良查著查著,就發現了數百筆支出不對的賬目,林林總總加起來居然有六十萬兩!高達一個先帝皇陵的支出居然來有影去無蹤。
大明自萬歷二年開始推行六冊一賬、收付記賬法之后,立刻就在民間得到了廣泛的擁戴,畢竟張四維被掌柜和賬房們吃掉了七層利這種事兒,鬧得人盡皆知。
這數百筆累計六十多萬銀去無蹤的支出,總要找到出路。
所有人都忌諱莫深,不愿意談及這筆銀子的出路,最后緹騎們,還是從曲鶴行的孫子曲道成的身上找到了突破口。
“曲道成,水到渠成,名字的寓意倒是不錯。”朱翊鈞靠在椅背上,頗為唏噓的說道。
青樓就是個名利場,曲道成這個乖孫子,把十二花魁都攬在自己名下,就是為了名利二字,或者是為了被人的認可,王謙到太白樓,不先送十個花籃,那還是王公子?
曲道成為了裝逼,當著花魁和賓客的面兒,說這松江府他可以橫著走,所有人都要給他面子,因為老爺子有賬。
緹騎們抱著有棗沒棗打三竿的想法,就去曲府,這人老成精的曲鶴行沒露出破綻,但包庇曲道成的爹曲佑明,表現有些慌張,這緹騎們就跟聞到了腥味兒的貓一樣,直接圍了曲府。
這本賬是曲家和南衙地面各級官員來往的明細,林林總總超過了一百一十萬銀,除了霞飛街找到的六十萬銀,還有五十萬銀。
這是一本行賄賬目,其中就有松江造船廠的大把頭、會辦、甚至是代辦,代辦已經是官廠的二把手了,若是總辦不在,代辦就是頭兒。
“原來還真的是有人縱火。”馮保看完了塘報也是嘆為觀止,塘報是從松江稽稅院送到京師北鎮撫司,而后鎮撫使趙夢祐呈送陛下,馮保并沒有看到這些塘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