窮兵黷武的政治路線是非常非常危險的,而大明正在這條路上狂奔不已。
大明已經老了,兩百多歲的大明朝已經老到連骨頭都開始腐朽了,想要再次恢復生命力,就要下重手整治。
大明亡于萬歷,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又掙扎了幾下而已。
腐朽的王朝,意味著生產資料高度集中、意味著盤根交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政治勢力已經形成、意味著生產關系已經牢固到幾乎無法改變的地步,意味著朝廷這個‘超脫’的力量失去了一切調節能力。
到了這一個地步,要么浴火重生,要么在無盡的內斗中,滑向深淵,沒有別的選擇。
朱翊鈞行走民間的馬甲是大將軍府的黃公子,即便是朝中無數朝臣都猜到了黃公子是皇帝,但依舊默認了這個關系,因為無論是黃公子、還是皇帝,的的確確是仗著奉國公戚繼光的威風在為所欲為。
十萬的京營,十萬的水師,足以安天下。
京營就如同一把利刃,懸浮在所有人的腦門上,包括皇帝。
而每解決一個社會問題,朱翊鈞都會興大案,殺人如麻,蒲州張、兗州孔、新都楊、松江徐,都是族誅的大案,甚至兗州孔鬧到了犬決的地步。
這把利刃之下眾生平等,也包括皇帝。
戚繼光如同司馬懿一樣振臂一呼,能不能讓皇帝當個富家翁,斷子絕孫呢?
戚繼光做不到,是戚繼光自己一直不讓自己做到,而不是沒有歷史進程。
一場豪賭,大明皇帝朱翊鈞賭贏了,人心都是會變的,歷史上的戚繼光選擇了忠誠,但是把直接威脅京師安全的京營銳卒交給戚繼光,他真的不會變嗎?
張居正用楊博血淋淋的例子告訴過朱翊鈞:權盛者摧,功高者隳。
皇帝威信還沒有建立起來時,戚繼光的京營里有馬芳、有麻貴、有李如松,來自東北、西北、東南三個方向的將領互相掣肘,當皇帝威信建立起來時,戚繼光才做了奉國公。
忠誠于信念的圣堂勇士們,對信念的忠誠高于對君王的忠誠,一旦皇帝的個人品德十分有限時,圣堂勇士反而變成了累贅,多余無用之物,需要被驅逐,需要被中傷,需要被否定,比如歷史洪流中的戚繼光,就被隨便找了個理由,彈劾放逐,而后罷免、迫害。
這是黎牙實知道的圣騎士的終章,也可能是圣堂勇士的終章。
戚繼光之所以不用讓自己變成以武犯禁的武夫,也和大明皇帝保持著崇高的道德有關,戚繼光沒見過朱元璋、朱棣。但戚繼光真的見過道爺和先帝,陛下是戚繼光見過的品德最崇高的圣天子了。
陛下因為崇高的道德,讓自己和信念融為了一體,所以忠誠于信念的京堂銳卒們,也有自己的安身立命之地。
這種品德的崇高,陛下一如既往的保持著。
高啟愚見到了佩恩·德,從德這個姓氏就知道,這個巴西總督是一名有封地的貴族,和那些強行攀親戚給自己改姓德的平民不同。
高啟愚和佩恩相談甚歡,但高啟愚沒有給出任何實質上的承諾,藩國事皆由皇帝陛下做主,即便是當初當了近二十年的常務副皇帝的仁宗皇帝朱高熾,也從無權處置藩國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