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州某營守備因為作戰不利被坐罪謫戍,要去廣西的煙瘴之地,其女兒不愿父母前往廣西受苦,故此把自己作價1000兩白銀賣掉,為父贖罪,這是官宦女子的價格。
鎮江季氏正房季樹信使當代季氏家主,有女兒叫季淑,琴棋書畫樣樣精通,而且頗有文采,是江南有名的才女,后來季氏被三都澳私市案波及,季家數代積蓄被緹騎蠻橫的抄沒,季家家道中落,為了代父償欠,季淑賣掉了自己,作價兩千兩,被商賈潘壽春買走做妾。
沒過多久,潘壽春將其發賣青樓,潘壽春覺得,做人妾室還一副大家小姐做派,商賈不耐煩,就直接發買了。
一個揚州瘦馬才幾十到一百兩銀子,可一個郡望的女兒,就可以賣掉兩百兩以上。
“不是,這蕭山黃氏,怎會如此這般行事?這偏房遭了難,不說幫襯,坐視賣兒賣女了,事后才開了族譜,多少有些過分了。”張居正覺得蕭山黃氏的做派有點不地道了,這遇了難關,不幫也就罷了,還落井下石。
王崇古連連擺手說道:“誒,元輔出身小門小戶,世襲千戶之家,自然是對這些事兒不甚了解,這家大業大,就沒法幫,好,你本家今天幫了這個偏房,明天那個偏房幫不幫?那么多的偏房怎么幫?所以只能如此行事,這還算是好的了。”
“這蕭山黃氏若是攪黃了買賣,再開了族譜,那才是落井下石。”
張居正愣了愣才說道:“原來你們這些勢要豪右之家,都是這么當家長的嗎?”
“不然呢,顧得過來嗎?”王崇古十分肯定的說道:“十王城也就把燕府的王爺以及洪武年間親王遷到了京師,別的郡王之流,陛下也沒管他們死活,只讓他們自謀生路去了。”
“根本就管不過來的。”
宗族就是如此,利益為先,黃氏已經很良心了,沒有壞了買賣再作怪,已然是仁至義盡了。
王崇古繼續說道:“兩宋時一個縣主,也只要五千貫,就可以買到了,以至于到了元祐七年,太皇太后問宋哲宗:一事甚悔,前日乃往問帽子田家,見說是家凡十縣主,毎五千貫買一個,國家寧要汝錢。也是何門當戶敵?”
“連一個宗室女,也只要五千貫罷了。”
王謙研究這個,其實就是在研究壓迫二字,家長對孩子的壓迫,他的研究補足了族權對族人的欺壓,這種欺壓不僅僅表現在吃絕戶上,也表現在了日常生活的種種之中。
如何打破族權的壓迫,就是大明要面臨的問題。
“本來應該在權力對人的異化這一段,描寫清楚朝廷對百姓的壓榨之可怕,但是林輔成和李贄的膽子還是太小了。”朱翊鈞略顯無奈的說道。
他其實很想鼓勵林輔成他們討論一下權力對人的異化,但林輔成不敢繼續深入了。
王崇古搖頭說道:“臣倒是以為二人的討論已經很充分了,林輔成在保定府游記里,雖然沒有單獨討論,但每一篇都有朝廷的影子,圩主們的誕生,就是因為嘉靖二十九年的虜變,俺答汗入寇京畿才出現,雖然沒有直接指責,但還是表達清楚了,朝廷失職帶來的可怕后果。”
“像這次,若是沒有沂州知州的縱容,煙館怎么可能如此堂而皇之的存在,膽大包天?”
每次大案要案,都有衙門的身影,而且大明現在的朝堂風氣,對于自身的過錯,從來不是避而不談,比如四川清丈困難,就是張居正挑頭,清算了嫡系前巡撫羅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