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翊鈞搖頭說道:“你是知道錯了?不,你是知道自己快死了,戴鳳翔滿門老少被抓,你怕了,你和戴鳳翔往來如此密切,同榜同門,你怕朕瓜蔓到你身上,所以才來磕頭。”
“朕讓你致仕你都不肯,那就和戴鳳翔一道蹲天牢去吧。”
“來人!”
“臣請骸骨歸鄉!”舒化嚇了一跳,這皇帝和那張居正一個模子刻出來的,說翻臉就翻臉!其實他自己也清楚,自己給臉不要臉了,陛下、海瑞,已經給足了面子,他自己貪戀權位,不肯走罷了,要是真的尚憎駑戀棧,淡泊名利,哪里還會被海瑞查到貪腐?
“嗯。”朱翊鈞擺了擺手,示意舒化可以跪安了。
朱翊鈞看著舒化的背影,對著馮保問道:“你覺得有什么問題嗎?”
“有,牽機毒刺殺海瑞之人,必然有他。”馮保斬釘截鐵的說道:“他奏對的時候,太心虛了,看似在堅持,但其實這次來就是來致仕的,這樣看起來,就像是楊博當年致仕,是激流勇退,明哲保身一樣。”
“但楊博是楊博,他不是。”
楊博是真的激流勇退了,當時晉黨和楚黨斗到那個地步,楊博還是把考成法推行了下去,才選擇了離開,就推行考成法這一件事,朱翊鈞就一直念著楊博的好。
楊博臨走的時候,還把全晉會館交給了葛守禮,而不是張四維,給晉黨留下了一個生門。
但舒化呢?他就是來皇帝這磕個頭,凸顯自己離去,是因為皇帝要求,到了這種時候,還在求名,所以,馮保很確定,刺殺海瑞之事,必然有他。
一事不二罰,也是政治斗爭的底線。
“讓緹騎把他拿了。”朱翊鈞稍加思索,而后放棄了思索,他選擇了讓權力小小的任性一下,覺得這人有問題就抓,至于有沒有問題,查一查。
“這…”馮保愣了下,陛下有點不守規矩了,大理寺卿是正三品,拿正三品的朝官,最起碼應該有個刑部的駕貼,但陛下居然連刑部的駕貼都不給一張,直接就要拿人。
朱翊鈞的眼神有些冰冷的說道:“政治斗爭的底線,是他們先突破的,他們先不講規矩,卻要朕講規矩,沒這個道理。”
“抓人。”
“臣遵旨!”馮保頗為興奮,領了手喻,一溜煙就去找緹帥拿人去了,跟著陛下久了,馮保也是個樂子人,看熱鬧不嫌事兒大。
南衙的官員,敢蹬鼻子上臉,就得給他們點教訓!
朱翊鈞之所以要宣見舒化,就是要親眼看看這個人,解開自己心里一個疑惑,戴鳳翔是不是被推出來的替罪羔羊,戴鳳翔起到了出清舊賬、平賬的作用,一旦所有的罪名都扣在了戴鳳翔的頭上,那舒化和南京百官,就從這件事里擺脫了,從此以后,可以繼續作為大明朝臣進行活動。
而見到了舒化之后,大明皇帝確信,戴鳳翔就是被平賬的,可能他的妻兒會死,但戴鳳翔還有外室,外室子嗣會得到優待,而戴鳳翔的家族絕對收益不菲。
朱翊鈞之所以肯定,是因為舒化是個虛偽的人。
緹騎無緣無故拿了舒化,立刻引起了軒然大波!這喚醒了南衙百官被錦衣衛支配的恐懼。
而這件事,隨扈的北衙百官居然一言不發,沒有一個人出來阻攔,先犯賤者死,政治斗爭的底線,不是皇帝突破的,是南衙百官先動的手,那就不能怪皇帝使用暴力了,隨行的北衙官員,怎么阻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