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邦瑞最無法理解的就是:父親作為武勛,不為軍兵謀取利益,反而和文官們摻合到一起去,一起興文匽武,興文匽武對武勛有什么好處?
“咱大明的軍兵,真的是忠不可言啊。”朱翊鈞嘆了口氣,就這些興文匽武的手段,放到五代十國,別說節度使了,皇帝的腦袋都得給你砍掉,告訴你什么叫暴力失控。
“下章兵部依令推行,這本該是他們該有的待遇。”朱翊鈞決定推行,其實真的沒多少錢,和大明一年一千兩百萬銀的軍費支出相比,妻室月糧真的不算錢了。
“陛下,臣愚鈍。”馮保看了眼張宏,才開口問道:“陛下,這妻室月糧不過二錢銀,為何要如此苦苦相逼?”
馮保無法理解振武營兵變的原因和整個發展過程,按理說大家都是體面人,搞得這么不體面,實在是讓人無法接受,但還是發生了。
朱翊鈞思考了片刻說道:“很簡單,軍餉是賣命錢,不能不給,不給沒人給你打仗,倭寇可不跟你講之乎者也,殺人的時候,可不管你穿沒穿著儒袍,但這妻室月糧絕對不能給,若是給了,軍兵們就能養得起妻子、孩子了,你明白了嗎?”
“臣愚鈍。”張宏再次俯首,陛下說的云里霧里的,張宏好像沒聽懂。
朱翊鈞兩手一談,干脆把話直接挑明說道:“因為軍兵能養得起妻子孩子,這些孩子讀了書、識了字,日后考取了功名,就抓到了權力,陳吾尹這幫畜生之所以要兜售附籍,不就是這個原因嗎?想盡一切辦法,減少軍戶出身的進士,將權力牢牢的把握在自己手里。”
“你們看,先生一個漏網之魚,同情軍兵遭遇,提出了富國強兵的新政主張,這考成法鬧得百官如坐針氈,哀鴻遍野。”
“無論如何,都不能鼓勵軍兵生孩子,絕了嗣,斷了種,再好不過,這就是咱們大明讀書人的絕戶計,這就是興文匽武。”
馮保立刻俯首說道:“陛下,臣不解,這讀書人想興文匽武,臣明白了,但這興文匽武久了,北虜來了怎么辦?倭寇來了怎么辦?”
朱翊鈞差點被氣笑了,連連擺手說道:“怎么辦?涼辦!怎么辦?朕怎么知道怎么辦,讓朕跪下磕頭,納貢茍安,咱大明也做不到不是?所以,直接亡了唄。”
這倆大伴,又在跟皇帝玩心眼,不過朱翊鈞倒是不在意。
“臣明白了。”馮保和張宏互相看了一眼,他們哪里不懂,他們很懂很懂!他們就是故意一唱一和,讓陛下自己說出來,而且陛下呢,心知肚明,這點小把戲,瞞不住陛下。
倆太監天天在皇帝耳邊念叨這些文官的不好,念叨的久了,陛下也煩,不如讓陛下自己念叨。
“不行,一個孩子一錢銀,三個孩子兩錢銀,這不合理啊,兩錢銀養不了仨孩子啊,半大小子吃死老子,得加點,一個孩子一錢銀,兩個兩錢,三個三錢,這樣一來,就合理了。”朱翊鈞拿起了徐邦瑞的奏疏給出了自己的意見——加錢。
他當然知道軍兵是有軍餉的,大明軍兵的軍餉絕大多數都是養家糊口,他就是找個理由加錢而已。
生,狠狠地生!
徐邦瑞的這個辦法,就是鼓勵軍兵們生孩子,娶媳婦生孩子多一錢銀的軍餉,生三個給兩錢銀。
這人多了,再加上京營、水師的三級學堂,如此之下,大明軍戶出身的進士就會增加,至少能夠阻擋一下興文匽武的滾滾大勢。
也不用考慮子生孫、孫生子的問題,這軍兵一個蘿卜一個坑,誰當兵誰享受待遇。
如此一來,大明皇帝的基本盤,算是完全確定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