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萬物,是非常奇妙的,人自己會分泌一種物質,這種物質可以鎮痛,和阿片鎮痛的原理是相同的,但吸食過多的阿片,用進廢退,人體就不會分泌這種物質進行鎮痛了。”
“比如范應期,在戒斷阿片之后,他總是感覺到渾身上下,有無數的螞蟻在爬行,他清楚的感知得到,其實那是血液在流動,比如走路的時候,膝蓋會刺痛,當關節響動的時候,會挫痛,在進行劇烈活動的時候,全身的酸痛,這些平日里,我們無法感知的疼痛,在戒斷之后,都會被清晰的感知。”
“所以,范應期沒有信心走出來,他知道,自己一定會再次沾染阿片,戒不掉,根本戒不掉。”
“希望在座的所有人,都不要因為好奇去觸碰阿片,朝廷的禁絕,是絕對正確的,人之所以是萬物之靈,是人有靈性,理性,能夠控制自己的行為,不能控制自己的行為,喪失了理性,就不是人了。”
解刳院的岐圣雜報,是一份銷量極低、但非常權威的報刊,而林輔成每期必看,他認為,皇帝不能聽他這個意見簍子的,要聽更加專業的五經博士們的意見。
林輔成的話,引起了現場的小聲討論,或許是時候,購買這些銷量低但是足夠權威的報刊,充實自己的學問了,這樣才能避免自己墮落到畜生道去。
“這第四頂帽子,人皆可為堯舜。”林輔成拿出了第四頂帽子,遞給了李贄,笑著說道:“這是你的帽子。”
李贄的泰州學派,最主張的就是這個,這不是個什么新鮮的話題,因為人皆可為堯舜這句話,出自《孟子·告子下》,是先秦時候,就已經討論明白的問題了,人人都可以成為圣人,但這句話又反對儒家那套等級森嚴的官序貴賤各得其宜,尊卑長幼之序。
“讀書很貴,一個人要脫產,本身就需要有一定的家資,筆墨紙硯很貴,書很貴,束脩也很貴,想必在座的所有人,都有用樹杈在土地上寫寫畫畫的經歷。”林輔成頗為感慨的說道:“以我個人為例,我家也算是中人之家之上,勉強算是鄉賢縉紳之流,可我小時候,依舊要去地里幫工,拾穗。”
林輔成的話引起了共鳴,這是大明讀書人的共同記憶,讀書識字干活。
脫產,就是脫離生產,不用干活,一心只讀圣賢書,中人之家的孩子,也是不能脫產的,也是需要幫忙干點活,趕牛拾穗曬糧揚谷等等,讀書的昂貴,所有人都一清二楚。
林輔成低聲說道:“人人皆可為堯舜,不讀書,顯然不可為堯舜,連萬物無窮之理都一點都不了解,恐怕安頓不了自己,所以,只有鐵馬的咆哮聲,才能帶來更多的物質,才能供養更多的讀書人,或許有一天,咱大明,也能人人有書可以讀吧。”
這是林輔成對大明最好的祝福,希望大明能夠有朝一日,人人都能養得起自己的兒女,人人都能填飽肚子,人人都能有書可以讀,他期望著有朝一日,他的祝福可以實現。
“這第五頂帽子,則是儒生帽。”林輔成的第五頂帽子,和其他的帽子不同,是一件非常標準的儒帽程子巾,也就是朱程理學里的程子,宋代大儒程頤所戴的帽子,高而方正的巾帽、后垂兩塊方帛。
(程子巾)
大明所有讀書人都得戴這么一頂帽子,因為大家都是儒生,這類人再細分,還可以進行劃分,刻板守舊的保守儒生、胡言亂語的賤儒、想做事能做事的循吏等等,但林輔成并沒有詳細區分,那樣帽子實在是太多了。
儒生這兩個詞就可以概括了,其實就是人數最多的中間派。
林輔成拿出了第六頂帽子,笑著說道:“第六頂帽子,則是極端保守派,他們比儒生還要保守,比如當朝大司馬曾省吾,他的最大主張,就是復祖宗成法,洪武永樂祖宗成法,而大明朝廷里的大臣們,大多數都是這等保守派,比如陛下在邸報里,就不止一次批評戶部連一點債都不想承擔,非常保守。”
這些極端保守派最大的保守,就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在大明已知的世界里,要么是大明的領土,要么是大明的附庸國,附庸國,就是暫時無法王化的國土,這種保守派,其表現,往往是最激進的那一類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