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保是為了大明好,這口鐵箱真的派不得,就是地方有司配合,那也不行,因為光是誣告就頂不住。
而且地方有司一定不配合,或者把這口鐵箱變成斗爭的工具。
皇宮和通和宮就有類似的鐵箱,里面最多的就是誣告,宮里好辦,宮里是皇帝的家,在家里捕風捉影吊起來打,就解決問題了,可是放眼天下,就是胡鬧了。
其實范遠山清楚地知道危害,他就認為既然斗,就狠狠的斗,放到明面上斗,把這青天大老爺的皮拔了,讓百姓好好瞧瞧,這都是些什么東西。
“光在順天府放幾百個也不行?”朱翊鈞認真思索,詢問馮保的意見。
“陛下,總不能什么都查吧,萬一真的查出點什么來,怎么辦?”馮保回答了陛下的問題。
政治要有彈性,就像稽稅院稽稅,也可以通過有價票證的稅票進行討價還價一樣,政治一旦失去彈性,就會直接兵戎相見,這非常要命。
京師更不能放。
“行吧。”朱翊鈞沒有糾結,但沒有恩準陸光祖的奏疏,范遠山這尊大神是他自己請的,再難,這條路他也要走下去。
這個政策不合適,是不適合當下大明,不代表以后不適合中國。
萬歷維新的核心邏輯,還是苦一苦夷人,讓肉食者們吃肉,窮民苦力們喝口湯,求的是一個最大共識,這也是鼎革,統治階級為求自救的自我革新,是在舊的基礎和框架上修修補補,這也是階級論不適合大明的根本原因。
如果維新的核心動能,只能來源于大明本身,那就需要發動萬民了。
路線不同,政策就不同,階級論自然就成為了一個被人嫌棄的學說。
范遠山的辦法雖然不能用,但范遠山講,天不授人以權,地不假人以利,莫非人予人也,這個觀點還是很有用的。
權利和義務,這兩個概念,是從公私論中延伸出來的,人的權利并非天授予,而是人授予。
當這個概念一出,很多事情,都變得一目了然了起來,比如朝廷為何要收稅、開海為何要和泰西紅毛番一樣奴隸土著、大明為何要如此苛責倭國等等,都有了結果。
天賦人權,從來都是一個宗教概念、幻想,而人賦人權,才是這個世界的根本邏輯。
當然,有些忠誠派,可以將其解讀為:大明萬民當下所享受的,萬歷維新帶來的所有好處,都是皇帝用自己的名聲換來的,所有殘暴不仁的惡名,盡歸皇帝一人,都是陛下這個人,賦予萬民這些人權與利。
“高宗伯最近的話,越來越直白了,也不知道對他是好是壞。”朱翊鈞拿起了另外一本奏疏。
這本奏疏是科道言官彈劾高啟愚失儀,最近幾次廷議,高啟愚的話,越來越直接,這讓朝中一些喜歡含蓄的士大夫不喜,彈劾自然接踵而來。
怎么能把話直接說出來呢?
面對彈劾高啟愚也上了一本陳情疏,他講了兩個理由,回答了科道言官的質詢,既然不是誣告,高啟愚自然要明確給出答案。
高啟愚是個進士,是個士大夫,他自然有涵養的功夫在身,但他拋棄了所有的涵養,選擇了另外一種方式,活躍在大明的舞臺中心。
如此直白的原因有兩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