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大明自有國情,早就廢了宰相制度,張居正不能開府建衙,又硬撐了四年,到萬歷二十年十月,終于是撐不住了。
別說張居正一個六十八歲的老年人,就朱翊鈞三十歲正值壯年,面對這些千頭萬緒、包羅萬象的復雜問題,也是非常頭疼。
“元輔為了萬歷維新,鞠躬盡瘁。”凌云翼非常佩服張居正,這個統籌安排的活兒,還能讓多數人都認為合理,凌云翼自問,自己真的干不來。
鞠躬盡瘁,堪稱對一個臣子最高的評價了。
“申閣老頗具才能。”朱翊鈞帶著幾分欣慰的說道:“若非申閣老輔弼,朕光是處理考成事務分配,都要忙一整天,更遑論去操閱軍馬,批閱奏疏。”
申時行入閣后,就已經接手了張居正之前的工作,但他畢竟初入中樞,處理這些事兒的經驗不足。
朱翊鈞主要負責把關,其實這也是關閉廷議的原因,保護申時行,要給申時行更多的時間去適應,去積累經驗,成為合格的首輔。
“考成法必須要做做減法了,不能事必躬親,適當的向下放權,很有必要。”朱翊鈞和凌云翼談到了考成法再改革。
考成法好用,但之前一直在做加法,做減法,就是把指令變成計劃,朝廷要抓大方向,而不是大方向小方向一起抓。
一來,朝廷根本不可能完全抓住所有的小方向,朝廷要做的是抓穩大方向、抓主要矛盾,解決主要矛盾;
二來,朝廷根本抓不準所有的小方向,朝廷大臣們對地方諸事了解不多,朝廷的自以為是,往往給地方帶來無窮無盡的麻煩。
就像趙光義搞的《平戎萬全陣圖》,搞的大宋軍兵駐扎到了河里,還必須駐扎,否則就是不忠。
就像徐州府在過去,總是要面臨保漕運還是保民生的抉擇,過去的徐州知州、萬歷維新后的徐州知府,只能保漕運,不保民生,畢竟權力只對權力來源負責。
但劉順之把這個窗戶紙捅破后,反而把問題解決了。
就像鼎工大建,層層加碼,最后導致一些鼎工大建被迫趕工,出現生產事故和生產質量較差的問題。
朝廷事事都想抓在手里,反而事事抓不穩。
過去考成法對百官做指令,是沒辦法,維新先治吏,滿朝文武天下百官,沒有幾個循吏,不做指令根本無法讓國家機器正常運轉。
萬歷維新已經二十一年,指令變計劃,就成了順理成章、順勢而為。
“申閣老這些日子經常去宜城侯府請教元輔,這些日子已經打算對考成法做減法了。”凌云翼往前探了探身子說道:“元輔知道考成法要做減法,但他還在內閣,這考成法就做不得減法,這做減法的事兒,只能讓后來者做。”
張居正是威權人物,威權人物最重要的就是威權不允許挑釁,甚至他自己本人都不能,考成法是維新根基之一,張居正自己不能變,只能由后來者變。
申時行已經在寫奏疏了。
“殷宗信赴任呂宋之事,凌次輔兩次反對,朕宣次輔前來,就是詢問次輔意見。”朱翊鈞正襟危坐,開始和凌云翼討論殷宗信赴任之事。
“陛下,呂宋養了五個水兵營,五個步營,這是三萬營兵而非衛所軍兵。”凌云翼斟酌了一番,他講了一個數字,三萬營兵。
大明軍兵制度是雙軌制,以太祖高皇帝創建的軍屯衛所制度為核心的衛所軍兵,耕戰一體,亦軍亦農;以及嘉靖以后,以義募客兵為主的營兵制。
營兵是職業軍人,營兵的存在,唯一的目的就是為了打仗,并且為了打勝仗,訓練十分辛苦,除了打仗什么都不會,營兵是需要朝廷進行安置的,這些人脫離了軍隊,是沒有任何社會生產能力的。
而衛所軍兵不打仗就是農戶,只有打仗才會被征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