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經驗,一代人又一代人,從無斷絕的傳到了今日今時。
農奴制長期存在,生活在大明的人,很難理解農奴制度的可怕。
農奴要為地主無償耕種土地,服從勞役,平民幾乎沒有受教育的可能,僅有貴族、神職人員及其學徒能夠接受識字教育,可以說整個泰西,幾乎都是文盲。
磨坊、烤爐等生產資源曾一度被地主壟斷,且地主擁有獨立的司法審判權,可以無視一切法律,隨意懲罰農奴。
大明的地主、鄉賢縉紳,尚且需要趁著天災制造人禍,去兼并土地,這種兼并的時間十分漫長,大明用了兩百年,才走完了這些,即便完成了兼并,地主、鄉賢縉紳們依舊無法對佃戶生殺予奪,甚至連索要年禮,都會引發攻破城池的暴亂。
寧化、瑞金、寧都三縣的田兵之亂,依舊讓我震驚到幾乎失語的地步,也是那一天,我才徹底意識到了大明和泰西的完全不同,才理解了蒙兀兒國特使沙阿買買提說的,大明沒有貴族。
大明人似乎天生認為,殺人者償命,認為本該如此,連大明的勛貴都不能隨意殺死平民,甚至連皇帝陛下都需要駕貼,才能合理合法的完成殺人。
泰西的農業生產極度落后,直到四百年前,泰西極少部分地方才出現了租佃制,對農夫支付一點點微薄的、可有可無的勞動報酬。
勞動工具因為缺少鐵,極度的匱乏,農業產量極低,農戶們沒有任何種植的經驗,每一次的種植,都是墾荒,在墾荒和拋荒之間,無限輪回。
泰西的賣官鬻爵盛行到了所有人都不認為這種行為是錯的,是需要糾正的。
只需要少量的報酬,就可以得到永久的官職,只需要繳納一點點的稅賦,就可以肆無忌憚的濫用手中的職權去謀取利益,而所有人也認為這完全是正當的,合理的,并且默默忍受著這些苦難。
荷蘭東印度公司,最近逐漸出現在了大明人的視野里,大明禮部官員相當驚訝,只要繳納一點點的稅賦,就可以超越秩序而存在。
泰西的律法極其混亂,我與禮部官員溝通泰西的諸多法典,這些法典里的內容,讓大明禮部官員瞠目結舌,完全無法理解,荒唐的神判法和鞭打流民的做法,居然不會引起反抗。
我極力對我的同僚解釋,我們泰西人反抗了,尼德蘭人就在反抗,反抗這種愚昧,反抗這種殘暴而血腥的統治。
但這種反抗,并不是普遍存在的。
在泰西,律法是徹頭徹尾,完完全全維護封建特權、教會權威和壓迫底層平民的工具,但大明并非如此,大明利用律法,塑造社會的集體共識,他們將其稱之為公序良俗。
大明審結刑名大案,需要口供、證人證言、書證、物證等等七類證據,審理時需實地勘驗、檢驗尸傷、查驗兇器等,讓人最驚訝的是,若是不服判決,居然可以向上一級進行上訴。
疑難案件,甚至要動用元老院元老共同裁定的程序,大明叫它九卿圓議。
更加讓人驚奇的是,元老院的元老們,全都是平民出身!因為勛貴不被允許參加科舉。
即便是律法未能得到普遍的遵守,即便是一些地方官員不依靠律法斷案,而是依靠自己的判斷,可大明這些律法還是能夠讓人活的像個人一樣。
今天,破曉的啟明星已經升起,馬麗昂這位大牧首,用自己的性命,將大明的智慧,從東方引渡到了西方。
只要知曉光明的存在,就無法再容忍黑暗。
……】
這篇文章很長很長,從科技、勞動關系、人才遴選、工農業生產、律法、政體等等多個方面,去討論了泰西和大明的區別。
黎明前的黑暗,看起來是曙光在即,可這段時間,也是最黑暗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