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灰是件很玄學的差事。
運氣好的時候順順利利。
運氣不好時狀況百出,特別是晚上打灰一會兒泵管堵了,一會兒跳閘了找半天找不到問題出在哪,一會兒工人說這車灰稠了或者稀了,一會兒工人鬧情緒撂挑子不干,一會兒工人和商混車司機因為雞毛蒜皮的事干架
有時候商混站調度說發車了,但是干等幾個小時死活見不到車,結果一看發錯工地了。
總之,打灰是非常鍛煉人的差事,每個土木人畢業走進工地,都需要經受打灰的洗禮,否則牛馬的青春不完整。
前世,哪怕張毅考出一級建造師跳槽到新單位,也在工地一線老老實實打灰兩年,后來隨著考出的證書不斷增加,加上幾個好的業績,拼了一波人脈,硬熬走了幾個老家伙才混到項目經理。
有首歌怎么唱來著“一句先苦后甜,我熬了一年又一年”
你瞧,打灰人的職業生涯就是如此樸實無華,且煎熬。
晚上,華燈初上。
秦大爺做好了晚飯,招呼張毅和趙小翠來食堂吃飯。
趙小翠的心情看起來不錯,重新化了個顯年輕的妝,還噴了淡淡的香水,悠然自得地夾著白菜粉條吃的津津有味。
張毅看在眼里笑在心里,這人吶,一旦有什么高興的事,藏都藏不住,那眼角包含的春意都快溢出水了。
“咳”秦大爺咳嗽了兩聲,成功讓張毅的視線轉移。
“秦大爺,您咳嗽啥”張毅撕開一包榨菜絲倒進盤子里。
“這幾天倒春寒,身子骨有點遭不住,老了”秦大爺慢條斯理的說著,卻手疾眼快的抄走大半榨菜絲。
這老家伙張毅可以確認,秦大爺絕對知道王劍和趙小翠倆人的關系,只是出于老板長輩的身份,故意替老板遮蓋家丑罷了。
等趙小翠吃完走人,秦大爺才開口說“張兒,你多大了”
張毅把饅頭劈成兩半,夾了點榨菜絲,邊吃邊說“22周歲了。”
“年紀不小了,該找個女娃嘍。”秦大爺意味深長的笑道。
老家伙這是陰陽我在工地打灰久了,看到母豬都覺得眉清目秀呢。
張毅沒再接茬,就著一包榨菜絲啃了兩饅頭,又喝了碗玉米糊糊,一口白菜粉條沒吃,是他對秦大爺無聲的抗議。
來到工地時,正看到洪四海各種神神叨叨,張毅靠近聽了兩句,依稀能聽到什么別堵管、別爆模之類的,總之儀式感拉滿,充分表達了他對打灰工作的高度重視。
念叨完了,洪四海沖張毅說“行啦,抓緊給調度打電話發灰吧。”
張毅晃著手里的小靈通,“今天沒借到工資,還欠費呢。”
“還找會計借倆錢花花,讓你吹牛逼,你借的錢呢”洪四海蛋疼的看著張毅,咬牙切齒,吐槽道“瑪德,我怎么攤上你這么個主,別家打灰都是項目部聯系調度,到我這兒了,我還得自己聯系調度,你就不能找你們老板要個公司號”
張毅攤攤手說“級別不夠,在公司干滿三年才有資格申請。”
十足的躺平心態,咸魚擺爛。
真想掐死這貨洪四海心里抱怨,手上還是不自覺拿起電話聯系商混站調度科,把打灰的灰號、坍落度、總方量核實了三遍,然后催著連發三車。
沒辦法,遇到張毅這個甩手掌柜了,靠不住啊
洪四海也很無奈。
一個小時后,第一輛商混運輸車到達現場,打灰工作正式開始。洪四海繼續催調度詢問后面兩輛車的位置和到場時間。
振動棒的嗡嗡聲震耳欲聾,工人們的吆喝聲此起彼伏,時不時還能聽到洪四海罵娘的動靜。
夜幕下的打灰現場一派繁忙。
三車灰打完已經快到十點半了,洪四海跑前忙后累個半死,跟調度確認下一輛車在路上后,這才松了口氣,點上一根煙,蹲在避風口的地方美滋滋抽兩口。
煙沒抽完,忽然看到工地門衛室有個穿軍大衣的小子,不是張毅是誰。
麻蛋,老子累死累活,你小子倒躲起來玩清閑的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