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小滿三兩步擋去前頭,把鐵門栓提在手里,謹慎推開西屋門。
尸體依舊穿昨夜那身濕透的單衣,從仰面躺著的姿勢變成面朝下的掙扎姿態,一只蒼白的手搭在炕邊。
義母隔門一眼瞧見,頓時驚得面無人色,“詐詐尸”
應小滿臉色同樣有點發白。但她畢竟從小跟義父進山,鳥獸尸體見得多了,年輕少畏,提著門栓進門,砰地把門反關起。
隔門高喊一聲,“我把西屋門反閂了。哪怕是詐尸,新死的法力有限,又和我們無冤無仇,我和它斗一斗。娘在外頭聽著動靜。動靜不對的話,你別管我,跑出去尋鄉鄰幫忙。”
義母驚得細微發抖,牙齒咯咯戰栗,扶著桌子側耳聽半日,屋內靜悄悄的,什么動靜都沒有。
這就更可怕了。
“小滿,里頭到底怎么了。你、你說句話啊。”
西屋門打開了。
應小滿腳步虛浮,目光發直,人幾乎是飄出來的。
她恍惚地走去屋檐下,麻木地扯動繩索,降下吊籃。麻木地把吊籃里剩下的一貫錢提起,揣在懷里往門外走。
義母惶喊,“去哪兒”
應小滿“請郎中。”
“請郎中做什么”義母大急,“我又沒發眩暈那貫錢是咱們娘兒倆整個月的飯食錢”
應小滿捏著家里僅剩的飯食錢,目光里也帶出點茫然。
事情急轉直下,大出意料之外。她混亂中著實想不通
原本好好的偏財路子,水里撈尸,等家人尋找過來,把尸身完好送回,得一筆不菲的酬謝金穩賺不賠的生意,怎么變成這樣了呢。
“娘,必須請郎中。”
她恍惚地說,“昨夜撈回來的尸體他還在喘氣。”
郎中當然是平時相識的李郎中。
“昨夜發水時,從水里救起的活人”李郎中連連搖頭,“不是我說,這等來歷不明之人,是個大麻煩。”
屋里不是閨女就是寡婦,李郎中只得自己拿布巾坐在炕邊,擦干凈“尸身”面孔,再擦拭水草般糾結成一團的烏黑長發。
“人死在水里倒好,直接報上官府,拉去義莊了事。你們瞧瞧現在半死不活的樣子。”
郎中邊擦邊嘆氣,“高熱不褪,肺里嗆水,身上多處淤傷,左手手背一個血窟窿,瞧著好生可怖,興許牽扯進謀殺命案。人活著進你們家門,如果又死在你們家里,必定要引來官差問話。搞不好把你們孤兒寡婦家都牽扯進去。”
義母聽著聽著,嘴唇哆嗦起來,“昨夜才拖進來,我們現在就把他扔出去”
郎中眼皮子一陣狂跳,“那老夫豈不是謀害共犯,不行不行”
應小滿的想法倒是簡單得很,“那就想辦法救活了。等把人醫好之后,勞煩郎中給我們家做個見證。”
“醫者父母心,當然盡力救治。”郎中眼皮子突突地跳,感覺自己似乎踩進個泥坑,“但治病抓藥,可不是嘴上說說的小事。救人也不是靠嘴上說說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