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搬家,事情樁樁件件多得很。
應小滿吃完晚飯,趁天光還冒亮,趕時間出趟門。
銅鑼巷這邊地段不好,但她經常請來家里看診的李郎中醫術不錯,開藥定價也不高。以后搬去北邊,不知道能不能再遇著這么好的郎中。
她拉下吊籃,取出定額一貫的紙交子揣在身上,打算多給娘開幾包藥。
還有七郎的手。
回程路上,她在亮堂天光里瞧得清楚,七郎左手掌包裹的白布滲出一層淺色血痕,顯然并不像他嘴里說的“即將痊愈”。
外敷傷藥也得多拿幾包。
走去河岸邊時天已全黑了。接連十天放晴,前些日子洶涌危險的奔流水勢不復見,取而代之的是一條平緩流淌的大河。
河道中央又靜靜停了艘官船。許多佩刀漢子在船上巡視,船艙前方高掛的燈籠依舊顯出三個黑色大字“大理寺”。
應小滿的腳步倏然頓住。
從前她不曉得仇家和大理寺的關聯時,可以坦然走過這艘雙層官船。如今她起了提防心思,眼睛還在看“大理寺”三個亮黃燈籠,身影已經本能地往下一蹲。
隱身在河道邊的石柵欄陰影后。
今夜沒有身穿黑色水靠的“水鬼”在水里撈人,船頭立著兩個交談的官員。
燈籠就在他們頭頂高處,人影亮堂堂的,一個穿緋衣官袍,一個穿紫衣錦袍。
看清面孔的同時,應小滿的瞳孔驟然收縮。
紫衣錦袍的那位,狹長鷹眼,身材健壯,正是她多日不見的仇家。狗官又上了大理寺官船
再仔細盯看,她又赫然發現那緋袍官員,相貌陰柔,身形文弱,瞧著有點眼熟
不正是今天早晨從長樂巷里出來的那位晏八郎
狗官約了自家兄弟,晏家兄弟倆在官船上嘀咕什么壞事呢
水聲隱隱約約,交談聲若隱若現。
“衙門里人多眼雜,水上四面不靠,確實好說話些”說話的是緋袍晏八郎。
“誰召你說話。”仇家的聲線低,水聲里聽來更清晰。
晏八郎一怔,迅速躬身長揖幾乎到地,風里隱約傳來
“下官誤會了不知今晚約在此處”
“約的是你名下的船,不是你。”仇家沉聲說完,不耐地擺擺手,“下船去。”
“”晏八郎陰柔的面上露出隱忍表情。
京城的大家族好生奇怪。自家兄弟稱呼倒像外人似地,一口一個下官。
是因為穿著官袍子在官船上的緣故么
應小滿心思一轉,活絡起來。所以,仇家的三十五個兄弟,興許和仇家并不怎么親近
如此說來,倒也并不見得需要她以一對三十六
這一想便晃了神。再回過神時,船頭依舊亮燈,緋袍官服的晏八郎已經消失不見,只剩十來個佩刀精壯漢子寸步不離地跟隨仇家。
她心里默估一回飛爪繩索長度,從河岸應該可以勾著船上。
夜黑風高河邊,若用飛爪攀上船舷
應小滿的眼睛在暗處閃亮。腦海里漸漸浮現一幕令人興奮的場景
黑暗夜里,一身夜行黑衣的少女敏捷攀爬,腰帶插門栓,無聲無息地爬上官船后艙陰影暗處。
狗官半夜總要回船艙休息。
待艙門合攏,她一門栓敲下去,順利報仇。趁著夜黑風高,無聲無息攀回河岸
“岸邊那個,問你話呢。”
背后乍然傳來一聲喊,驚得應小滿差點滑下河岸,神游天外的思緒收回眼前,人瞬間閃去河邊石柵欄背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