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藥了。”她把藥碗送去矮桌上。
七郎極度自覺,起身拿來記賬的油紙和筆墨,自己添上今天一筆藥錢,“多謝小滿娘子送藥。”
應小滿查驗記賬無誤,收起油紙,“今天用最后一包內服藥。外敷藥我剛剛又拿來五包。郎中說你手背的貫穿傷嚴重,天氣熱了,注意別沾水化膿,當心落下后遺病癥。手伸出來讓我看看。”
七郎綁著布帶的左手原本隨意搭在桌上,聞言卻往后一縮,改放在膝上,嘴里輕描淡寫還是那句
“傷已收口結痂,即將痊愈。我自己來即可。”
“不許說什么即將痊愈,你手傷沒痊愈。”應小滿堅持,“別藏著,手背伸出來,我給你換藥。”
七郎卻也難得堅持,不肯給她看。“傷口丑陋,污了小滿娘子的眼。藥放著就好,我自己”
話音未落,應小滿已經扯過他衣袖,把受傷的左手按在木桌上。
繃帶打開,黑乎乎的外敷藥草以軟布擦拭干凈,露出鮮紅色的猙獰創口。
疤痕新生,尚未愈合的血肉外翻。
濃長睫毛震驚顫了顫。應小滿低聲咕噥,“五包外敷藥夠不夠”
“筋骨已愈合,表層皮肉不妨事。”七郎拿過白色細布,覆蓋住手背猙獰疤痕,神色帶掩飾不住的歉意,“實在污陋不堪,怎好叫你瞧見。”
應小滿又把攔阻的手撥開,開始仔細清理創面。
傷口哪有不丑陋的。萬一沒有養好,左手落下病癥怎么辦,七郎還這么年輕。
大理寺的官船今晚又停在河上。她當時不覺得如何,越回想卻越覺得后怕。
“七郎,你托鬼市那胖子傳信給你好友,會不會反倒泄露了藏身地,引得大理寺狗官來抓你如果把你抓去船上,又把你綁起,往水里一推你這回真死了。”
說話間手上包扎力氣用得大了些,七郎輕輕吸了口氣
“兩邊聯系總歸要冒點風險。不過話說回來,大理寺為何會來抓我小滿娘子,不知是否錯覺,我覺得你對大理寺存有諸多偏見”
“沒有的事。”應小滿矢口否認。
但因為仇家在大理寺任職的緣故,又剛親見他在大理寺官船上無禮對待自家兄弟,她心里對大理寺的偏見其實不算少。
低頭包扎片刻,她小聲嘀咕一句,“大理寺本來就多狗官。”
七郎“唔不提大理寺了。說說刑部的胖子罷。”
他改說起鬼市遇著的監守自盜的刑部庫倉主簿。
“我哄那胖子說,我消失不見這些日子,乃是暗中秘密追查一樁要事,胖子信以為真。為了將功贖罪,他必然即刻把信送到。算一算時辰,我那刑部掌事的好友已接到信了。”
應小滿撲哧樂了。
她還在幫傷口抹藥,極力忍著笑,但笑意還是從彎起的眼里明晃晃溢出來。“你張嘴就騙人吶。”
七郎淡定遞紗布,“這哪叫騙。隨機應變罷了。”
“保障安全起見,信里只說城南沿河,未提具體地點。我那好友會沿著河道找尋我。對了,刑部和大理寺往來密切,若他坐大理寺官船來,還請小滿娘子嘴下留情,莫要當面罵他咳,狗官之類的。”
七郎緩聲解釋“我那好友幼時有輕微口吃,長大好轉了,但還是不怎么愛說長句,性情又有些孤僻,時常遭人誤解。你當面罵他一句,他自己倒不會和你計較,但難保他手下人為了護主,自作主張把你抓了。”
應小滿覺得自己不是輕易罵人的脾氣,無事跑去罵七郎的好友作甚
她心里更擔憂另一樁事。
“我又不認識你好友。萬一認錯了人,把有心害你的壞人引來了呢好不容易才救下你,不能讓你隨隨便便又把命丟了。”
七郎在窗邊笑。
他生得俊俏,笑起來時桃花眼波光瀲滟,像春風吹皺的湖水。
“小滿娘子走近些。”
說話間已經包扎好傷口,七郎遞過來一塊干凈布巾,自己也拿一塊不緊不慢地擦拭手指
“我和好友十一郎約定好的暗號說給你聽。性命交托,莫告訴第二人。”請牢記收藏,網址最新最快無防盜免費閱讀</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