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便拿著扇子,明晃晃找上當鋪。
兩人對坐喝了兩盅茶,估摸時辰差不離,掌柜如果去報信的話,該快把人領來了,應小滿把茶盞往茶幾上重重一摜
“掌柜的人呢叫我們等上這許多時辰,沒誠意,不當這家了,我們走。”
小廝苦攔不住,兩人蹬蹬蹬下樓梯,應小滿接過七彩風車,依舊隨風咕嚕嚕轉動著上街去。
穿過一處背陰小巷時,早早等候在巷里的一名素衣布裙少女從榆樹干背后轉出來,接過應小滿手里的風車,戴上斗笠。身側一名和七郎同樣青色襕袍打扮的郎君,兩人并肩從另一頭走出巷口。
穿堂風吹得七彩風車轉動不休。乍看上去,兩人的背影和留在小巷里的應小滿、七郎,居然有八分相似。
前方兩人走出背陰小巷,順著熱鬧長街兩邊的鋪子邊走邊看。還沒走出多遠,長街盡頭突然奔來一隊幾十名禁軍,當先領著隊伍迎面追上,幾輕騎直接上去逼停前方的一對郎君少女。
禁軍步兵往兩邊散開,雁二郎身穿朱紅窄袖武官袍子,騎馬悠然分開人群現身。
“我又要說那句話了。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毫不費功夫。應小娘子,我還當你沉得住氣,始終不動這把象牙扇。怎么,從污水濁泥的河邊陋院改去清靜閑適的好街巷安居,小娘子手邊終究還是缺錢花了”
當街動靜鬧得大。路過人群紛紛駐足圍觀。
斗笠掩面的少女掩飾地按住左邊衣袖。街上熱風吹過春衫薄袖,隱約顯出里頭一把長而細的折扇。
被禁軍當街攔住,少女始終閉嘴一言不發。
身側同樣以斗笠掩面的年輕郎君開了口,聲線沉冷“她當賣自家的扇子,犯哪條律法了雁二郎,你身為禁軍指揮副使,光天化日濫用兵馬,無故攔阻百姓,好沒道理。”
“雁二郎”三字最近在京城可出名得很,周圍圍觀百姓轟然議論起來。
應小滿遠遠地瞧著,突然納悶地“咦”了聲,“頂替你的那位郎君,聲音怎么聽來有點耳熟,倒像在哪里聽過”
身側的七郎輕輕笑了聲,“你確實聽過的。”
應小滿
那邊,雁二郎縱馬來回踱步,毫不避忌圍觀人群,笑得浪蕩肆意。
“閣下既然知道我是何人,當然更知道你身邊這位小娘子的糾葛。她本已同意入我家門,私接下我的定情信物,事后卻又反悔。人既反悔,
卻又不愿歸還定情信物,反倒要把它當賣了,叫我這贈扇之人情何以堪。”
“今日既然當場撞到,圍觀諸位都是人證,這位小娘子手里的雁家折扇,便是物證。各位替我評評理,和我雁二郎私定終身的小娘子,始亂終棄為哪般。”
應小滿一怔,斗笠下的玉色臉頰登時氣得發紅。
“誰和他私定終身,始亂終棄他當著滿街的人胡說八道,如此地不顧廉恥”
“雁二郎此人向來浪蕩不羈,廉恥二字和他無甚關系。”
七郎若有所思,琥珀色的眸子注視長街圍得里三圈外三圈的聲勢浩大的動靜。
“不過,當眾自揭丑事,宣稱私定終身,又被個小娘子始亂終棄小滿,他對你倒是中意得很。你如果真的拿著帶有他雁家印記的所謂定情信物站在人群當中,艷事哄傳京城,只怕除了進雁家的門,或者削發出家,再無第三條路了。”
應小滿后背一陣發涼。在她想象里,無恥狂徒至多騷擾到家門前,她掄門栓打出去也就是了。
沒想到竟還有雁二郎這般,光明正大地在京城熱鬧大街上當眾發難,“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瘋狂做法。
后怕之余,又大為憤怒。
“京城這些貴人許多的壞心腸”她憤憤地罵,“不僅心眼壞,而且會突然發癲”
“雁家家風不正,雁二郎確實偶爾會發癲。”七郎贊同地說完,話鋒一轉
“不過我須得說句公道話,一樣米養百樣人,京城里長大的兒郎們倒也不是每個都像雁二郎癲狂。”
街上始終未開口說話的少女,終于出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