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二郎邪性上來,這天硬生生在路邊站到二十斤肉賣完,主顧們陸續離開,應家肉鋪子關門。
應小滿關起門面,抱著今天收成的小竹籃,和阿織兩個數錢。
“三百文五百文七百文來,阿織,把銅錢串好,這是一貫錢。”
竹籃里還有一張兩貫的紙交子,是七郎給的十斤肉錢。指腹掂起薄薄的紙幣,心情復雜地捻了捻。
“外加兩貫交子。今天入帳三貫六百文。”
清點無誤,阿織探頭出去瞧一眼,飛快地縮回來,小聲說,“門外穿紅衣裳的壞人還在,怎么辦呀阿姐。”
“沒聽七郎說么。門外那個今天才從家里放出來。他敢當街再犯惡事的話,被家里發現又是一頓好打。拔了牙的老虎,無甚可怕的。”
“哦”
應小滿推出小轱轆車,把空木桶放上車板,再抱起阿織,往她嘴里塞一塊糖,“別理壞人。我們回家。”
“哎”阿織歡歡喜喜地吮起糖飴。
身穿紅衣的壞人卻牽著馬韁繩,亦步亦趨地跟著她們。
阿織不住地回頭,雁二郎遠遠地微笑,露出一口整齊白牙。
如此走過兩三條街巷,阿織神色漸漸驚恐,嘴里的糖飴都不甜了“壞人要跟我們回家了”
吱嘎一聲響,木轱轆車往斜刺里停在一處小巷口。
應小滿叮囑“小幺,待會兒阿姐打壞人,你可以悄悄地看,但別喊。等阿姐靜悄悄打完,咱們回家。”
阿織乖巧地蒙住臉,指縫里漏出一只烏黑眼睛,目不轉睛地盯著瞧自家阿姐的動作。
應小滿轉身迎上去。
剛剛犯下大錯、挨家里一頓狠罰的紈绔兒郎,又做出追蹤盯梢小娘子的勾當,便是暴打他一頓,量他也不敢聲張。
雁二郎居然不躲。
停在街邊,把馬韁繩隨意塞去小廝手里,轉頭第一句開口便問,“和長樂巷晏家那位,吵架了還是分開了”
應小滿怔住。
雁二郎彎唇一笑,自顧自地說,“吵個嘴,不至于嚴重到連家里小孩兒的稱呼都叮囑要換。看來你們確實分開了。那位究竟做了什么對不起你的事,你和他一拍兩散”
什么人吶,當面掀人傷疤
應小滿心里怒火燎原。無人看見處,削蔥般的纖長手指在夏衫薄窄袖中一根根握緊,眼風掃過周圍。
遠離大街的僻靜小巷,兩邊種滿柳樹,稀稀落落沒幾個人影。
雁二郎的眼風也在掃周圍。左右近處無人,吊兒郎當的笑容忽地一斂。
攏了攏衣襟,整頓衣衫。居然躬身長揖到地。
他倒是能屈能伸,把侯府郎君的面子拋去旁邊,張口就賠罪。
“之前言行浪蕩,誤解了應小娘子為人,犯下大錯。如今我已知錯,還請今日不記昨日過,給個改過自新的機會。”
應小滿不吭聲,狗屁
的“今日不記昨日過”,她記仇
她眼懷警惕,只站著不出聲,看這位京城出名的浪蕩紈绔如何作妖。
雁二郎繼續往下說,“看肉鋪子生意極好,應小娘子手里應該不缺錢。但京城多的是紈绔浪蕩子,若是盯上你家攤子,刻意鬧事,那如何是好。”
應小滿繃著臉說,“大理寺官衙就在斜對面,有大理寺正晏八郎天天早晨過來坐鎮,誰敢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