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手拉著手,安安靜靜地逛街。應小滿時不時睇來一個警惕的眼神,晏七郎沿路都不出聲。
直到走近一家人頭攢動的宵夜攤位前時,他忽然拉了下應小滿的手,示意擠進去。
鋪子老板顯然認識晏七郎,擠過來寒暄笑問兩句,在擠擠挨挨的食客當中吆喝著給兩人尋了坐處。
片刻后,每人面前端上一盤沙糖冰雪冷圓子1。
這家的冰雪冷圓子之所以大受歡迎,因為用料十足,白瓷碟里除了圓滾滾的豆粉小圓子,還搭上五顏六色切成小粒的各色鮮果子,以碎冰堆出了尖,澆上糖水,大熱天里只看一眼,鮮甜涼意便沁入了心脾去。
“有幾年沒吃冷圓子了。”晏七郎懷念地舀起幾個豆粉小圓子
“少年時嘴饞,常趁著上下學的機會,半路溜出來吃。有一回吃到半途,不巧撞見八郎坐在對面,原來他也下學偷溜過來吃冷圓子。我們面面相覷,互相裝作瞧不見,坐一條長桌上默不作聲各自吃完,分兩條道回家。”
應小滿想想那尷尬場景,沒忍住,撲哧樂了。
“你和晏八郎的關系原來并不好么他幾次聽你的勸,我還以為你們兄弟關系不錯。”
“大家族里的嫡庶兄弟,若不巧生在同年,彼此關系難有好的。長大以后,唔,八郎倒是乖巧許多,時常聽我的勸。”
七郎輕描淡寫把話頭帶過,“你呢,你幼年時在老家,夏天里都吃什么,玩什么”
那可多了。應小滿扳著手指細數
“趁早晨日頭不烈時去河里耍,
扎猛子,采蓮子,摘荷葉,捉魚捉蝦。荷葉擋在頭頂遮陽,蓮子邊走邊吃,又脆又香,回家正好吃個精光。娘去雞舍捉夏天剛長成的小公雞,去毛處置干凈了,摘來的荷葉包住整雞,鍋上燉煮整個時辰,當晚便吃荷葉雞。熱騰騰地打開荷葉包時,荷葉清香裹著肉香彌漫那股香味,整晚不散。”
晏七郎悠然暢想片刻,“人間至味。”
“那是。”應小滿驕傲地說,“京城的雞和荷葉都跟老家的品種稍微不同,做出來的荷葉雞總覺得不如老家好吃。但也有八分味道,肉鋪子賣了幾次,好賣的很。”
“有機會定要嘗嘗。”
“家里灶上就有半只。你不嫌棄少的話,待會兒給你帶回家吃去。”
兩人邊吃邊聊,吃了小半碗冷圓子,閑聊了十來句,晏七郎若有所思瞧她一眼,問,“不生氣了”
應小滿嚼了嚼嘴里甜甜糯糯的冷圓子。
晏七郎這個地頭蛇很會挑宵夜,大熱天里一碗沙糖冰雪冷圓子實在太好吃,她開口送荷葉雞的時候便早已不生氣了。
但嘴里故意裝作很兇地說,“那可不一定。我氣性很大的。”
晏七郎便慢悠悠地繼續問。
“眼前這位氣性很大、把我一路牽到街上來吃冷圓子的小娘子,我現在能說話了么”
應小滿含著冷圓子忍笑。嘴里有食物,憋得辛苦,但一雙烏亮眼睛早彎成了頭頂上的彎月形狀。
“嘴長你自己身上,你想說話,誰能攔你。”
想想不對,她立刻又加一句,“不行,你得先發個誓,句句屬實,不許騙我。”
七郎便對著頭頂的彎月發誓。
“句句屬實。如果今晚有一個字騙眼前這位氣性很大、正在吃冷圓子的小娘子的話,罰我再沒有機會請小娘子吃冷圓子。”
應小滿抬手拍他一下,“這算什么罰。”
晏七郎的視線轉過來,人輕松噙著笑,語氣卻很鄭重“極重的懲罰。”
應小滿舀了舀碗里的冷圓子,低頭含一個在嘴里,心里琢磨著這句“極重的懲罰”。
兩人對坐繼續吃冷圓子,晏七郎提起這幾天著重追查的關鍵事。
“追查到一樁舊事,興許和你義父相關。”</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