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小滿在背后催促,“娘,閉著眼往前沖,沖出門外就好了。”
對著燒成火門一般的沈家院門,背后女兒的手催促地往前推。義母發狠地閉上眼,濕布捂住口鼻,腳步虛軟地加快沖過火門。
剛燒起來的木門,果然一沖就過。
巷子里依舊熱浪濃煙滾滾,但比起四處起火的庭院,灼燒逼人的火門,人總算喘得上氣。
義母虛弱地踩出幾步,沖過隔火土堆,翻滾幾下壓滅身上亂竄的小火苗,倒在土堆邊上。
“伢兒”
身后卻沒有人跟上來。
義母腦子嗡一聲,急切間不知何處而來的力量,慌忙撐起身子回望。
西邊地上燃燒的火油緩緩往東流淌,流到哪處,火勢就去哪處。大片火油早已流淌到了沈家門前。
方才義母閉眼沖出的短短瞬間,是沈家門前的火油從聚集,燎燒,到爆燃的最后喘息時機。一眨眼的片刻后,沈家院門處聚集的大片火油已經燒成熊熊火海。
大片火海堵
住了門。
應小滿背著沈家娘子被堵在門里。
義母驚惶大喊“伢兒”
應小滿的喉嚨火燒火燎的。嗆多了濃煙,又薰到了眼睛,眼前四處冒金星。
她其實聽得見義母的喊聲,朝門外的熊熊大火揮了揮手,也不知老娘能不能看得見。
但背著的沈娘子無知無覺地往下滑,她感覺背后重的很,摸索著攙扶時不小心摸著邊上一截燃燒的木頭,燙著了手,失去支撐的沈娘子軟軟地往地上倒,她趕緊把人撐住。
烈火在她眼前燃燒。她并不畏懼,撐著沈娘子,隨時準備伺機往外沖。只腳下燙得很,濃煙又嗆得厲害,快要站不住了。
巷子里似乎來了人,在和義母說話。
耳邊全是噼啪作響的燃燒聲和時不時轟然作響的倒塌聲,聽不清楚外頭說什么,只聽到義母大喊
heihei沈家沈家火門后頭”
有許多腳步聲疾奔而來。
應小滿眼前煙熏火燎,眼睛被濃煙刺激得幾乎睜不開,但只從熱度和眼前模糊的火焰形狀就能感覺得到,沈家門前一丈來高的熊熊火勢明顯小了下去。
有人往油火里潑灑濕泥和夯土。
火勢稍小,有人即刻沖入燃燒的火門,將火門后搖搖晃晃的應小滿一把撈住。
她被火薰得滾燙的臉頰乍然碰著冰涼涼濕透的衣襟,那滋味比大夏天里吃一頓碎冰圓子還要舒爽,本能地貼上去沾水氣。
眼睛依舊火燒火燎地睜不開,感覺有人拿濕泥往她臉上身上堆,迅速堆滅身上幾處小火苗,又以厚厚的濕泥涂抹她灼傷的手心。
有個似曾相識的嗓音在門外焦灼地喊,“郎君,地上火油四處流淌,切莫停留,快走。”
背后的沈娘子被人接過去,沉重的負擔消失了。
有力的手攙扶著她起身,掂了掂分量,直接把人橫抱起來,她整張臉都貼在冰涼涼濕透的衣襟上。
“走。”熟悉的嗓音在頭頂上方說。
四面八方灼燒熱浪滾滾,許多聲音在周圍大聲呼喊,她被抱著疾步沖出一段路,灼燒窒息感褪去,步速也減緩下去。
“娘跟著我們走。”應小滿揉著刺痛的眼睛說。
其實來人沖入火門的第一時間,她模糊的視野里看到一個人影輪廓,已經猜出來人是誰。隋淼隔門喊了一嗓子“郎君”,她當時便笑了。
“你娘跟著我們走。”抱著她的郎君終于開口說了個長句。果然是七郎。
眼睛薰得睜不開,應小滿索性閉著眼,摸索著伸出手臂,環繞住郎君的脖頸肩膀,薰得滾燙的兩邊臉頰輪流地蹭他濕透的衣襟。
周圍還是熱,但嗆人的濃煙開始漸漸減少。他們正在迅速離開火場中心。
“頭發衣裳都是濕的。”應小滿閉著眼摸了幾下,咕噥“你身上澆透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