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上的幾名審官同樣熬了一日一夜。
堂下的犯人,赫然是位身穿青色官袍的涉案官員。此刻盤膝坐著,閉眼一言不發,仿佛撬不開的蚌殼。
此人是大理寺低品階官員,八品大理評事,姓卞,人稱卞評事。
看卞評事的相貌,正是大理寺封住七舉人巷口,第二度查抄周家時,負責在書房搜查書卷物證的青袍官員。
堂上的主審官是大理寺丞,啪一聲怒拍驚堂木,審訊堂里嗡嗡地回響
“咄犯官卞評事,你好大的膽子五日前,你隨晏少卿前去七舉人巷,查抄犯官周家罪證。你以官職之便,于查抄時大作手腳,藏匿重要物證不報。當夜又伙同他人,潑油縱火,意圖滅跡你還不從實招來”
卞評事冷笑睜眼,開口道
“全是推測,毫無證據。”
大理寺丞“你和刑部主管庫倉的周主簿素有私交。七舉人巷幾戶鄰居皆有人證,指認你時常登門周家做客,可有此事”
“確實和周主簿私下交好,確實有時登門做客。那又如何”
卞評事冷笑,“火災當夜,我在自家睡覺,亦有眾多人證可以證實。還是那句話,全是推測,毫無證據。”
大理寺丞又重重一拍驚堂木,“你還狡辯你既然和周主簿交好,搜查周家當日,你按律應當主動回避此樁案件。為何不主動回避,反倒無事人般去周家搜查”
呵呵,晏少卿命我跟隨查案。主官以重任托付,下官當然竭盡所能,協助晏少卿辦案。”
“呵呵,推到晏少卿身上,你就能狡辯得了明知親朋涉案而不回避不上報,故意參與審案,此為瀆職。來人吶,把卞評事一身官袍扒下,上枷”
審訊室一墻之隔的石室里。
坐在黑漆云紋長案后的晏七郎,不,如今在大理寺官衙里身穿正紅四品官袍,要稱呼他為大理寺少卿,晏容時了
翻了翻案頭卷宗,起身踱到墻邊,把墻角的傳音銅管往左邊轉動半圈,體貼詢問左邊木柵欄里關著的囚犯“可聽得清楚”
木柵欄里關著的周胖子咧咧嘴“下官聽得清楚。”
這間石室只有晏容時和周胖子兩個。
周胖子聽隔壁審訊內容,越聽越感覺不對,壯起膽子發問“敢問晏少卿,剛才大理寺丞提起潑油縱火,意圖滅跡,該不會燒著我家了罷”
“燒著了。”晏容時輕描淡寫道
“你家書房里藏了什么好物件你和卞評事的交情藏得深,那天去你家搜尋物證,正好點了他同去。你這位好友白天里登門搜尋一氣,把你書房的閑書帶走幾箱籠,關鍵物證一件未尋到。當晚,你家書房就被人潑油縱火,意圖滅跡大好書房,連帶里頭所有物件陳設,全部化為灰燼。”
周胖子張大嘴巴聽著,漸漸露出懊惱又肉疼的神色,咬著牙沒說話。
“后悔了”晏容時輕飄飄瞥他一眼。
“我看你家書房面積雖不大,里頭陳設件件古雅,精品頗多花費了不少心力搜羅來的罷被你這好友一把火給燒個干凈。交友不慎哪。”
周胖子勉強笑了聲“晏少卿說笑。無憑無證,怎能說是卞評事做的。夏季天干物燥,書房燈油潑倒,走火也是尋常。”
晏容時也笑了笑,捂住銅管的手掌挪開,隔壁審訊室的聲音又清晰傳來。
官袍子扒去,審訊室里動了刑。卞評事嗷嗷地叫喚,打死不認賬。
“當夜我在自己家中,諸多鄰居都可為人證我和周家縱火案毫無關系”
大理寺丞高聲質問“你若和周家縱火案毫無關系,為何會在搜查周家當時,趁晏少卿短暫離開周家的間隙,迅速去尋后院的周家娘子說話在場有兩位人證親眼看到,可以指認”
“呵呵,周主簿和我乃是多年好友,好友入獄,我尋周嫂子說兩句慰問話,有何不可”
大理寺丞“若只說了幾句尋常的慰問話,為何大理寺官兵查抄離開之后,周家娘子迅速抱著一個小包袱,面色驚惶,避開鄰人,鬼鬼祟祟出門去,兩個時辰后才回返分明是你教唆于她,將關鍵罪證藏于他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