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圍女官們捂著嘴低笑起來。有幾個年紀大些的女官目光里帶出憐愛。
“應小娘子喝醉了。”登門教導了她十來日的黃姑姑帶著些感慨說“是個心眼實誠的,醉了還喊娘。”
老娘娘笑著搖搖頭“真把人留在宮里日,夜里只怕睡不著要哭的。哎,難怪二郎喜歡她,看這小丫頭在面前笑一笑,老婆子心都要化了”
明亮燭火下,老娘娘微笑著又打量幾眼,和身側同樣頭發花白的一位老嬤嬤低聲念叨起來。
“剛才就覺得有點像。應家小丫頭一笑起來,感覺更像了。你仔細看看,小丫頭的臉龐模樣,是不是有點像小妱兒當年”
白發嬤嬤是太后娘娘當年入宮時就跟在身邊的老人,知根知底。
老娘娘提起“小妱兒”三個字,白發嬤嬤當時微微一驚,凝神細看。
看完嘆口氣說“老奴眼睛昏花,看不清啦。但應家小娘子生得一雙水靈靈的圓眼,俏生生瓜子臉,確實有三分像妱娘子當年。話說回來,天底下美貌的小娘子,原本生得都有幾分相似。”
老娘娘的微笑里帶幾分懷念“確實有幾分像。這么多年了,小妱兒那么嬌氣個人,年紀輕輕離了家,哪能吃得了外頭萬般辛苦,早不在人世了罷。老身都活到這把年紀,也不在乎什么家丑不外揚。看著眼前的小丫頭,想起當年的小丫頭,多嘴說幾句罷了。”
白發嬤嬤低聲道是。
老娘娘感慨發話時,周圍自然無人敢發出響動。驟然安靜下來的殿室里,只有應小滿還在說話。
喝得半醉的小娘子視線迷蒙,直勾勾盯著大殿里的落地銅燈臺,小聲喊“七郎,七郎。你也來看呀。好漂亮的煙火。”
老娘娘帶笑聽著。
言語間帶遺憾,對周圍幾個女官說道“二郎說好了宴席中間過來,怎么人還沒來。等他來了,老身當面勸勸他。再漂亮的花兒,種在人家花園子里頭,怎么好采呢”
殿外忽地傳來細微的腳步聲。一位掌事宦官快步走近老娘娘身側,低聲耳語幾句。老娘娘微微一怔,轉過頭去。“怎么會有這種事。人呢”
掌事宦官“被禁軍團團守衛著,尋了處四面不靠的空水榭歇下。”
“把人守好了。”
老娘娘露出幾分意興闌珊的神色“二郎今天不能過來看老婆子了。”
應小滿喝得醉醺醺,被宮人攙扶著,去永寧宮后頭的偏殿里睡了一覺。
幾種酒混在一處喝確實
痛快,但酒勁發作起來,她這次比上回在小院里醉得沉多了。
等人悠悠醒轉時,日頭已經偏了西,斜陽穿過窗紗,映照在光可鑒人的水磨磚石地上。
相熟的黃姑姑和紀姑姑兩人在殿里守著她。
等她醒轉,兩名姑姑送來醒酒湯,應小滿盤膝坐在床上,醒酒湯似乎用處不大,人看起來依舊暈暈乎乎的。好在人醉后乖巧,說什么便做什么,叫抬手就抬手,叫抬頭就抬頭。只一點不行,死活不肯換衣裳。
沾染著酒漬的粉色窄袖上襦,海棠色百褶長裙,兩位姑姑手還沒碰上,應小滿自己捂得牢牢的。
“我娘一針一線縫的衣裳。”她語氣含糊地咕噥“怎么穿進來,怎么穿出去。”
兩名姑姑沒奈何,湊合著把人洗漱干凈。眼看天色擦黑,宮門不久就要下鑰,急忙點起四五名宮人,眾人前后簇擁著,把應小滿送出永寧宮門。
“人多點不容易出事。”紀姑姑透露了一句。“雁二郎今天入宮赴宴似乎被人暗算了。晏少卿托人傳話過來,后宮這處看緊些。”
應小滿
她被攙扶著歪歪斜斜往前走,耳邊穿來的話仿佛一陣陣的拂面輕風,從耳邊朦朧吹了過去。她只問了句“雁二郎受傷了”
兩名姑姑互看一眼,含糊地說“這個倒沒有”
“哦。”沒事就好。
她便把這樁小事拋去腦后,又問“七郎得空接我了么我們一起入宮的,他說會接我一起出去。”
兩位女官也說不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