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響,你之前說過,愿意配合我們問話,只求速死。你既然已供出了這許多,為何又要隱瞞,導致酷刑加身,不能速死”
方響嘆了口氣。
“實話與你說,晏少卿。老夫既然落在你們手里,配合供出這許多,確實只求個速死。但老夫在北國還有家族妻兒。你再問下去,老夫的家族妻兒保不住。”
晏容時追問“你的意思是,被捕受死,余慶樓據點暴露,招認在京城潛伏的奸細網,這些都不會牽連你的家族妻兒。但我追問你和早已消失的盛家的關聯,會牽連你在北國的家族妻兒”
方響閉目不答。
晏容時耐心地等。
空氣凝滯了整個時辰后,方響終于開口,帶幾分苦澀道“二十余年前逃過了你祖父晏相的手,如今又落在你手里,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不必再問了。老夫已供出這許多,夠立功升官了,何必趕盡殺絕呢。可憐可憐老夫在北國的家族老小。結案罷,晏少卿。”
晏容時停下了筆。
兩邊較勁的整個時辰里,他把白紙又畫成個亂麻。
新添幾段關系。
方掌柜盛家非同尋常的緊密關系
盛家主家莊九送銀錠,內藏銅匙方掌柜苦等二十年
晏容時抬筆把“銅匙”兩個字重重圈出,繼續開口詢問。
“尋常的五十兩銀,必然不會讓你惦記至今。”
“打個比方,盛家同意把他家的億萬家財贈你,這等分量就足夠方掌柜你記住二十年了。”
方響冷嗤“盛家以億萬家財贈我盛家早抄家了,哪來的億萬家財。”
“只是打個比方而已。”晏容時不緊不慢地說下去。
“不錯,盛家卷入當年的國庫武器倒賣舊案中,抄了家,出了事。因此盛家和你約好送來的東西沒有送來,約好的莊九也沒有出現,而你沒有去追,只能在京城苦等,因為你也不知莊九去了何處。如果盛家還好好的,約好的莊九沒有出現,你必然早就追去盛家詢問了。對不對”
說到這里,他抬筆蘸墨,記錄在案。
“所以,盛家主人和你相約,讓莊九送五十兩銀來余慶樓的節點,是在盛家已經卷入大案、即將抄家的危機時刻。”
方響懊惱地閉上了嘴。
晏容時繼續往下推“反過來想一想,盛家即將家破人亡的危急時刻,送出去的東西,必然是極緊要的物件。送東西的人,必然是極可信的人。因此,盛家主人派遣他身邊信賴的莊九,送一件極重要的物件給余慶樓”
他往前翻了翻錄供“余慶樓當年,新開不久罷方掌柜當年新來京城,和盛家的生意往來,不過是幾次酒水買賣。一個立足京城多年、做名貴薔薇水生意的巨賈,一個初來乍到、尋常小酒樓的掌柜,兩邊如何搭上臨危受命的交情的”
方響咬牙不語,額頭青筋跳動,兩眼露出兇光。
晏容時又低頭看了眼關系圖。
方掌柜盛家非同尋常的緊密關系
提筆補上方掌柜北國奸細
“常理說不通。但若兩邊都是奸細,彼此知根知底那就說得通了。”他慢悠悠地說。
他起身走到另一處書案,把泛黃的舊卷宗挨個翻看。
盛家之主,盛富貴。主營薔薇水買賣生意,京城交游極廣。充當掮客,引見各路豪富,結交京城達官貴人。
其中一路豪客,實為北國的五王子莫爾敦。借由盛家的路子,暗中交結京城高官,倒賣出去整庫倉的精鐵武器,甚至還有大量火器。
被晏相連抓帶查,在邊境把倒賣武器追了回來,順帶抓了北國王子,端了京城的奸細老窩。
“讓我看看盛家的罪名判定盛富貴不知北國王子真實身份,被北人利用,交結涉案,判了抄家流放。”
晏容時把舊卷宗放好,走回木柵欄邊,繼續溫聲緩語地問方響。
“所以,當年還有漏網之魚”
“除了被家祖父晏相連根挖出的一大窩奸細。號稱被北人利用,牽連涉案的盛家,其實是北國派來的第二窩奸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