義父脾氣固執。今天上墳的事,七郎大約心里也有幾分不確定。擔心義父他老人家會不會晚上托夢給她,堅持要她繼續找晏家報仇
“等下去墳頭上,跟爹把話說開吧。”
阿織走得慢,一家三口走到小山頭中段的時候,身后的腳步聲便追了上來。
晏容時手里提一個食盒,走來應小滿身側,把她兩邊戴著的暖耳撥了撥。
“暖耳沒有戴好,半個耳廓都凍紅了。你不冷”
應小滿才不冷。她走得身上熱騰騰的。她索性把雪白的狐皮暖耳摘下,戴去晏容時的耳朵上。
“你們京城人才用這東西。我在老家的十幾年冬天,沒暖耳也過得好好的。你戴著。”
晏容時失笑,抬手要摘暖耳。
“我不冷。給阿織小丫頭罷。”
阿織已經拍手大樂“狐貍,毛茸茸的白耳朵狐貍”
應小滿笑得肚子疼。晏容時出來時披了件銀灰色狐裘披風。修長身材配一對毛茸茸耳朵,你別說,還真有點像。
她把才摘下的暖耳又給他套回去。“別摘,多戴一會兒讓我看狐貍。”
晏容時便帶著暖耳,把阿織抱在肩頭,屈指在小腦門上不輕不重彈一下。
趁阿織哎哎亂叫的時候,把暖耳給她戴上了。
“阿織小狐貍。”他一本正經地說。
三個大人加一只四歲的小狐貍上了山頭。應小滿把提盒放在義父的墳前,取出八樣祭品,義母忙忙碌碌地擺香爐,點線香。
阿織被義母召去近前,摸了摸刻有“應大碩”三個字的墓碑,在義父墳前磕頭。
“大碩,來看看我家幺兒。”
義母摸著墓碑,喃喃地祝禱“咱們應家有兩個女兒了。”
應小滿眼眶里浮出一層薄薄的淚霧,人卻忍不住地笑。她招呼阿織走近,在義父墳前緊緊地抱了抱小幺。
“好了,你爹認識幺兒了。”義母抹了把眼角,笑著招呼晏容時走近。
義母對阿織說“以后可以改口了。幺兒,叫七哥。”
阿織乖巧地喊“七哥”。
晏容時笑應下來,摸了摸小腦袋。視線瞥過阿織身邊的應小滿。
應小滿牽著他的手過去墳前。帶幾分緊張神色,小聲催促“倒酒呀。”
晏容時從食盒里取出一壺溫酒,八個空杯。
把京城帶來的美酒斟滿第一個酒杯,放置在義父墓前。
“伯父,容時前來敬酒。”
義母早在旁邊等著呢。晏容時這邊斟酒的時候,義母那邊眼疾手快,直接把京城帶回來的鐵疙瘩給供去墳頭上。
“老頭子,別急著發火,睜開眼仔細瞧瞧鐵疙瘩。你在京城的那堆舊友里許多騙子,壞人,只有盛老一個是你的真朋友。真心實意惦記著你。”
應小滿趕緊坐去墳前,對著墓碑飛快解釋。
爹,我們在京城已經查清了。害了我親生爹娘性命的,是余慶樓派來的死士。余慶樓是北邊來的奸細,不關晏家的事。爹別怪去七郎身上。”
義母也坐在墳頭勸說“老頭子叫伢兒去京城報仇,是想讓她給親生爹娘報仇對不對老頭子你把仇家搞錯了啊。害了她爹娘性命的是余慶樓。什么方掌柜,什么死士,今年秋天在京城都處斬了。”
“你叫伢兒送五十兩銀去余慶樓,一下捅出了馬蜂窩,連帶著查辦了余慶樓從上到下的整窩奸細。伢兒也算給她親生爹娘報仇了對不對”
“老頭子聽清楚了就來喝酒。七郎怕你挑嘴,從京城帶回來八種名酒。你有口福了,今天挨個喝罷。”
簌簌吹過山頭的冬風里,酒香漫溢。
晏容時把京城帶來的八種酒挨個斟滿空杯,八杯酒奉去墳前。
繚繚升騰的線香煙霧里,應小滿撫摸著墓碑,把盛老爹托她從京城帶來的一番話如實轉達給義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