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中變動來得快去得也快,從二皇子勤王,到五皇子落敗,前前后后也不過花了十天功夫不到,一應人員傷亡全都控制在了一個近乎不可能的數字里。
沐景序當時靠在床頭,柯鴻雪在替他弄一只湯婆子。他一邊看著信,一邊忍不住地想,如果是自己的話,也能做的這么漂亮利落嗎
大概是不能的。
他牽掛太多,顧忌也太多,不論是十多年前皇宮里的盛扶澤,還是如今蘇州城內的沐景序,他從來都有太多太多不可為、不可不為之事。
他自忖是戰亂下的孤魂,又自棄為大虞的罪人,便是想要復仇,多半也做不到真的發起戰爭將那皇室一鍋端了的舉動。
他跟柯鴻雪說的話也并不是全然虛假,若是那皇家子嗣中,當真又一個心性純良之徒,他確實會竭盡全力輔佐對方登基。
只可惜
沐景序闔了闔眼,冥冥之中莫名有個預感。
他不能,他做不到這么利落,他甚至可能會死在這場無歸路的復仇之上。
而這預感,并非今日陡然形成的。
早在陀蘭寺上請牌位的時候、柯鴻雪除夕夜跑進他家抱住他卻又一言不發的時候、容棠和宿懷璟都勸他遠離京城的時候就已有了雛形。
但其實,這種覺悟當他在嶺南時,也早就有了。
死在復仇路上,實在是他這種人最恰當的歸宿,沒什么值得害怕。
那究竟是什么時候開始害怕的呢
沐景序放下信件,借著屋內燭光看向不遠處專心致志灌著湯婆子的某個人。
柯大少爺這一輩子,生下來就是被人伺候的命,唯獨在他身上,但凡能自己做的,從來不肯假手于人。就連沐景序今日多吃了兩口菜,他明日就能百忙之中抽出時間去廚房學做那道菜。
像是生怕外人居心叵測,又像是自己存在的意義就是讓他開心。
沐景序靜靜地看著他,心中什么也沒想,也好似什么都想了。
柯鴻雪終于灌好湯婆子回頭,一抬眼正對上他望著自己的眼睛,下意識就笑了,眼中風華萬千、瀲滟流光。
“躺好,小心著涼。”柯鴻雪刻意沉了聲音說,卻又藏不住眼睛里的灼灼笑意,走到他身邊,掀了很小一塊被角鉆進去,將人抱住,雙腿夾住沐景序的腳,又把湯婆子塞進他懷里,像是在用全身體溫捂一塊化不開的冰一樣。
“過幾日我們回家吧。”柯鴻雪聲音很輕,散在偶爾落雨的秋夜里,安靜極了。
沐景序沉默半天,轉過身,回抱住他,低下腦袋埋在他胸口,不讓人看見自己的表情。
他說回家。
其實這里也是家。
但阿雪說回家,說的是巍峨的皇城、柯宅的仙客居、淞園的漆紅小樓
那年剛入臨淵學府,阿雪邀他下山過年,虞京城的夜市熱鬧喜慶,他站在街尾,回頭看一場經年的繁華盛大,這人也牽著他的手,說“我們回家吧”。
沐景序埋在他懷里,鼻翼輕動,極低極低地應了一聲“嗯。”
跟你回家,也帶你回家。
為什么會害怕呢
不過是他在赴死的旅途上,找到了自己的紅塵牽掛。
僅僅是他的,不是盛扶澤的,不是三殿下的。
只是他的,紅塵千萬,寒英鴻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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