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躲開,快躲開,大哥會保護你娘,娘救救我啊啊啊啊”
“砰砰砰砰砰”
劈砍的速度越來越快,菜刀深陷在殷臣昨夜才更換的堅硬紅木里。
宋嗣砍不穿它,手掌指骨被反震得紅腫發青、鮮血淋漓,菜刀尾部的木制手柄也在逐漸松動。可他一刻也沒想過停止,強烈至極的恐懼驚惶徹底占據大腦,這就是世上最有效的止痛藥劑。
在一次大力劈砍的動作中手柄終于“喀嚓”脫落,裂成兩半。銀白菜刀脫手而出,“咣當”落在宋嗣腳下。
宋嗣神色一滯,猩紅眼眶顫抖著,豆大淚珠倏然滾滾流出。他腿軟著癱坐在地,抱緊那只飛絮漫天的棉布枕頭,嚎啕大哭“二郎”
活像失了至親一般痛苦。
夜色靜謐,蟲鳥失聲。
黑色土狗守在門口,懶洋洋地翻著肚皮酣睡。
沒有人聽到他的抽泣,沒有人知道他徹夜蜷縮在宋葬床邊,痛不欲生地絕望哀嚎。
怪事不止一處起。
自打蒼木山沒了山君,又被倀鬼掀開那些語焉不詳的秘密,某種冥冥之中的平衡就此打破。像是突然失去了某種穩定的界限。
安寧鎮,寬敞豪華的寧家宅邸,燭火方熄。
四方走廊檐下,掛著幾只即將燃盡的油燈,守夜的丫鬟仆從們蹲坐墻邊,昏昏欲睡。
月色流過磚瓦,廊間似有陰風拂過,好似無形的手在暗中撥弄,擾得人人睡意不寧。
寧焰躺在冷庫里,打了個厚實的地鋪,蓋上棉被堵著鼻子。
他比較皮糙肉厚,精力也旺盛,所以自請負責看守那一具不該存在的尸體。
但是實在太臭了,那股人肉潰爛的味道,穿透力強得令人心驚。
寧焰用被子蒙著腦袋翻來覆去,還是怎么都睡不著覺。
他莫名有些心煩意亂,正要起身出去轉轉,忽然瞥見余光里有人影在動。
不那不是人影,是宋大爺的尸體,自己緩慢坐了起來。
蓋在他臉上的白布輕輕飄下,露出那張青白發黑的僵硬老臉。耷拉堆積的眼皮下,他早已松動的右眼珠子因重力從眼眶脫出,“骨碌碌”滾落在地,帶起一陣黏膩潮濕的怪異響動。
在寧焰屏息悚然的注視中,宋大爺腐爛的喉管竟開始自行震顫,有規律地抖動著,發出一聲又一聲年輕女子的哀怨哭泣。
“我靠,臥槽
”
寧焰不敢置信地攥緊拳頭,一邊以蝸牛般的速度緩緩向后挪動,一邊點開群聊屏幕,瘋狂連環奪命艾特寧燃和殷無雪,請求支援。
但是沒人理他。
群里寂靜無聲,就連殷臣他們也不知道在莫名其妙忙些什么,壓根顧不上回話。
屋漏偏逢連夜雨。
寧府門前,人聲鼎沸,火光喧天。
一隊從縣城策馬趕來的官兵,全副武裝圍堵著寧府大門,人人高舉火把,揚言要即刻查抄寧家宅邸。
據說今早縣老爺得到線人舉報,寧家藏匿了數名前朝叛賊,證據確鑿。他當即下令逮捕寧家所有男丁,緝拿叛賊,拉回海縣進行關押審判。
寧老爺與寧夫人都在縣城,早就被打入大牢,如今還剩寧家兩兄弟流落在外,同樣逃不過縣城官兵。
這顯然是無稽之談,近期寧府里唯一的外人,真的就只有那具尸體。仆從家丁都嚇破了膽子,雖然不敢反抗官府,但也硬是想不明白叛賊之言從何說起。
寧燃的身份較為微妙,沒有第一時間出面。他躲在大門后暗中觀察,讓殷無雪先過去小試牛刀。
在這種時代被污蔑私藏叛賊,是很能輕易自證成功的,只會跳入漩渦陷阱,越描越黑。
最好的方法就是主動倒打一耙,指責對方心里有鬼。
殷無雪穿著一身靛藍道袍,頭戴冠巾,緩步邁出寧家門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