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回到別墅中坐定下來,已經有點醉眼朦朧的柳敏先是痛飲了幾碗醒酒暖身的姜湯,然后又表情夸張的對李泰說道“往年我也曾經自負待人在事不失精明,但今天見到伯山你的言行規劃,才知道人間真正智者是何姿態,自愧不如、羞不能及啊能將鄉情統合至此,盛聚人心物力,哪怕沒有家世祖蔭的庇護,此世也必有伯山你的一席之地啊,佩服、實在佩服”
柳敏這么說,李泰自不跟他抬杠,能夠做到今天這一步他也的確不容易。鄉里聲勢的激漲,家世帶來的加成的確是微乎其微,隴西李氏門第雖高,但也不接地氣很久了,若單純只是家世,鄉里土豪們管他是誰。
不過他特意留下柳敏來參加聚會,可不是為了炫耀顯擺然后聽兩句彩虹屁,見到柳敏思路漸漸恢復清晰,他才又笑語道“于此鄉勢一樁,我的確是不慚可夸。也想據此問一問柳兄,愿不愿意共此鄉情友好長處”
“伯山你是想建議我遷居此鄉這、這實在有些突然吾鄉雖然戰亂頻有、民生甚苦,但終究故情難舍啊”
柳敏這會兒思路還是有點遲鈍,聽到這話后便搖頭嘆笑道。他的確很羨慕李泰于此鄉所享有的鄉資聲望,但還談不上要入此附從。
“柳兄你誤會了,凝守鄉中一抔土,不戀他鄉萬鐘粟。我這個失鄉的可憐人僑居此處,辛苦自知,心中也著實羨慕柳兄你能有鄉情守望依賴。”
李泰聞言后便又耐心解釋道“柳兄你應該有見,此鄉資力頗為可觀,若得友好相處,于人于己都是有益無害。兄今將要歸鄉督創鹽政,我不敢私相求授的損你清聲,但若能于事中偏助我鄉一二,我也一定會代表鄉人竭誠以報。”
柳敏聽到這里才總算明白了李泰的意思,他抬手揉了一把臉然后又沉吟一番,才望著李泰正色說道“伯山你既已言此,我也實不相瞞。之前來訪時,滿心困厄愁思,只道前程晦暗艱難,甚至略存厭世之想,幼子同引此處便是打算托付于伯山,我則心懷死志的歸鄉就事”
“但在聽到伯山你一通分講之后,我才明白大行臺遇我仍厚,前所思慮俱是愚計。感恩于懷,唯竭誠以報但人生無常,也實在是讓人防不勝防。伯山你今仍肯相論謀算,我實在是高興,起碼在伯山看來,我并不是一個愚不堪事之人”
講到這里,柳敏又將坐姿稍作端正,然后繼續說道“伯山你既然信得過我,我也厚顏再托你一事。鄉里有一批浮財薄資,親黨飲食不需耗此,但還需要勞心失力的兼顧周全。伯山你若不棄,我想將這一批資貨寄于你處,你自作計使用,來年親黨若有物短之困,希望你能循此情義周濟幾分。”
李泰聽到這話頓時也是一愣,他留下柳敏是為了展示一下鄉里財力,從而加深一下彼此的合作。
比如在鹽引方面偏給幾分,食鹽在任何時候可都是硬通貨和快消品。李泰來年還要籌給鄉戶們多達價值五十萬匹布帛的資貨,如果能用食鹽交付一部分,自然會讓群眾滿意。
到時候再去陜北創建推行他的開中法,這些鄉里人力物資自然也能更加方便的向陜北調度引入。
可是沒想到在柳敏這里收到的效果比他預想中還要更大,讓柳敏對他的經營之能推崇備至,以至于都要將家財托付給他代為經營。
細想一下,這件事倒也并不突兀。就連長孫家都有那樣濃烈的憂患意識,要在北地山中預留一條退路,其他人當然也有這樣的訴求與期望。
柳敏家族地當河東前線,他進入關中做事本身就有為家族謀劃前景、對沖風險的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