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泰聞言后下意識便想拒絕,他跟王家又沒什么親戚,再怎么閑得慌也沒有幫非親非故之人發喪送殯的道理啊。
但宇文泰既已開口,很快便又隨從侍者送來袍服,李泰見是帳內規制而非親屬衣服,這才退在一邊快速穿戴起來,加入宇文泰的儀仗隊伍中隨隊而行。
這一幕恰巧落在后車中的太子元欽眼中,本就不怎么好看的臉色頓時變得更加陰冷起來,重重一拳捶在了車廂上,口中恨恨說道“這趨炎附勢、持心不正的豎子,真是名門敗類,丟盡了他家親長遺留的德行蔭澤”
但眼下的太子也只有無能狂怒的份,昨天得知宇文護竟然敢擅自抓捕他東宮親信的消息時,倒是還有膽量遣使前往討要,可等到今早大行臺歸京,他心中便惶恐滋生,甚至都不敢再提此事。
到現在了解到事情原委之后,氣憤長孫氏家風不正之余,太子更是深恨李泰這個將事情攀扯到東宮身上的小子,原本的欣賞與招攬念頭盡數化作對李泰的忿恨,當見到李泰加入到大行臺帳內隊伍中時,心中的羞惱恨意頓時加倍。
但眼下的他也只有無能狂怒的份,本身便沒有什么權力去制裁李泰這個臺府屬官,而今又因長孫善的緣故搞得整個東宮都人心惶惶,現在滿懷想法都是在思忖該要怎么補救才能盡量避免牽連與波及,更加沒有心情去考慮其他。
王盟的喪禮結束之后,宇文泰并沒有即刻離開長安,而是親自入宮參見皇帝陛下,彼此會談了整整一天的時間,到了傍晚時分才返回長安城中的丞相府中。
此時的丞相府內,數名臺府親信聚集堂中,得知宇文泰歸府,紛紛起身相迎,觀其神態間喜色盎然,心中便知此行入宮參見皇帝的結果應該是不錯,便又各自入前道喜。
宇文泰滿臉笑容的走入堂中,先是示意眾人各自坐定,然后便又不無感慨的說道“近年來東宮風氣越發輕躁,輿情也為此常有諷議。今日共陛下論及此節,陛下也是自言深有同感,原本寄望太子才志漸長、自我糾正,但卻沒想到東宮官佐德行已經衰敗至斯,實在是讓人震驚心痛啊”
他言中意思很沉重,但語調中卻透出一股按捺不住的歡快,足見心中對于東宮也是積怨日久,只是一直苦于沒有合適的借口下手,現今機會終于來了,那真是由心底里都倍感舒爽。
他先是指著陸通說道“今日奏告陛下,請以仲明入領太子詹事,自此以后東宮人事俱付予仲明,請你一定要不辭辛勞,為邦國、為宗家勤懇輔佐儲君,勿使德運有衰”
陸通聽到這話,頓時一臉驚訝,沒想到這件事情落到自己頭上。太子詹事之于東宮,職權和地位就等同于朝廷中的尚書令,“詹”本就作“省”之解,是整個東宮的大管家。
若是一般人擔任此職,未必就是什么美差,因為要夾在朝廷與霸府之間,作為儲君的官佐,職權不大卻又位置敏感,分分鐘都有可能卷入到激烈的政治傾軋中。就比如在陸通之前的太子詹事,想必不會只是革職那么簡單。
但陸通自然沒有這樣的顧慮,他本就是大行臺的心腹親信,本身又屬于南朝歸義過來,對朝廷、或者說對如今的皇室,實在乏甚超出理智之外的認同與崇敬。
他若是擔任太子詹事,一切人事自然都是要唯大行臺意愿為準,不會站在太子立場考慮。
就連太子詹事這個最重要的東宮官職都被一舉拿下,怪不得大行臺會這樣的高興,無論太子在東宮有什么樣的人事積累,也都可以借此機會將之一掃而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