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的不快又被宇文護的問話給翻起來,宇文泰登時便沒了食欲,投箸于案,接連喝了幾杯悶酒。
見其如此,席中眾人便也不敢再放開肚量大塊朵頤。宇文護等幾人不敢貿然開口,宇文泰的長子宇文毓則連忙避席而起,制止了兀自不覺氣氛有異而埋頭吃喝的弟、妹們,領著幾個小豆丁向著父親叩拜告辭然后離開。
“統萬突越來越顯當戶長丁的氣象了”
為了緩解尷尬氛圍,宇文護便指著宇文毓的背影微笑夸獎道。
宇文泰心情雖有些憤懣,但在聽到這話后神情也緩和了幾分,點頭道“這小子氣度的確不像是兵家子弟,但若說當戶的長丁,他還差得遠呢”
說完這話后,他便也不再糾結于自己的心情好壞,轉又對宇文護說道“等過幾日,你便持書往趙元貴邸去,召其少子受業于府學,共李氏、于家小兒并為同窗。”
宇文護聽到這話,便猜到外間所傳趙貴病危的事情多半是這老小子裝病且用舊情來脅迫自家叔叔,心中也不由得有些氣憤。
他心中雖是不樂李泰做了自家婿子,為了阻止此事發生甚至還跟趙貴暗通款曲,但趙貴這種恃寵而驕的做法也讓他心里大感不爽,便也懶得解釋趙貴少子本就在府學就讀的事情,只是心知到自己這里來簽到的小子又將要多了一個。
賀蘭祥開府典軍,對軍機事務了解更深,也就更能領會到宇文泰何以要做出這樣的決定。
他站起身來,不無羞慚的垂首說道“終究還是小輩們才力短拙、未堪大用于家國,有累阿舅仍需受困于這些故舊陋情,意氣未能長舒。”
“你們已經做得很好了、很好了,我在你們這個年紀時呃、倒是較你們當下更顯壯盛,那也是時勢所催。你們若想短年之內便將我故義舊好盡數取代,那也太小覷了前人的功勛智慧。”
宇文泰聞言后便擺擺手,示意賀蘭祥且先坐定,并不無自豪的炫耀了一下自己的青壯當年,轉又感慨說道“趙元貴此人,雖不以勇猛稱著,但卻能和洽群眾,今或稍有矜傲之態,但早年操守氣概俱有可觀、人皆樂從。所以當年清水公罹難之時,他能統攝眾情,迎我定勢。
今時雖然非彼,但若無彼時又焉有今日于情于事,我都應該善待他,若此類都不能容,后來者又如何相信不疑”
他這番話與其是說給在座的晚輩們聽,不如說是在開解自己,所謂“不忘初心”云云,對一個霸主而言略顯矯情,無論是出于內部的團結穩定,還是繼續借使趙貴在武川舊部中的影響號召力,他也都得做出這樣一個決定。